她靠得近了些,小声问道。
她聪明的有点不像话。
“嗯。”他应声。
“如果想去的话,我陪你,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她侧目看他,真诚又坚定。
好像,和于宁海见面也没有那么难了。
商行樾点了点头。
看守所。
这是温清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并不好奇。
正好遇上了之前见过两次的警察,所以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
于宁海剪了头发,露出满是皱纹的额头,上面有一道很显眼的疤,在温清梧的视线里一跳一跳。
他似乎很沮丧,看上去有点颓废。
商行樾接了电话,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
“小商,很感谢你之前的资助。我知道,我的苦难并不是你造成的,但是像你这么幸福的人怎么会懂我的痛苦。”
他的目光空洞,好像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商行樾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唉,我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其实那笔赔偿金,我并没有花多少,都给了小禾读书。我对丈母娘确实不好,但也只是想给孩子更好的条件,我想,你可以理解我的。”
他的脸离玻璃的距离很近,似乎这样就能得到认同。
“不理解。”
商行樾语气很淡。
“我只是来看看,你要怎么狡辩。”
他的视线很冷,看着于宁海脸上的表情变幻。
“要不是你们家,我的妻子怎么会...是我有时候控制不住,会教训她一下,可是我也只是从我们的家庭考虑,哪个丈夫不想把日子过好呢,她总是在外地工作,心气高,女儿真是需要陪伴的时候。”
他的表情依旧哀戚,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并不恨你们告发我。这是我应得的。可是这么多年我过得不好,午夜梦回,我总是能梦到你秦阿姨的脸。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会她没有保护你,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他说着话,眼泪好像就要落下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并不是来听你诉苦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先走了。”
商行樾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演戏。
“是不是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说什么了,其实那天的事情,我该和她道歉的。”
他语气很诚恳。
没等商行樾反应,温清梧就接过了电话,表情淡淡,带了点蔑视地看他。
“我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我时常在想,如果阿心还在,看到我们的孩子这么健康,是不是也会很开心,我把她养得很好。”
他的语气又变了,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语重心长地劝导。
“你也能理解我吧,原本,我都已经改过自新好好生活了。”
他垂着头,很失落的表情。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温清梧扯唇,只是笑容讽刺。
“我也只是寄宿在商家,没有钱,你和我诉苦并没用。”
听到她的话,商行樾想开口,却被她捏了下手指。
索性在于宁海的视线之外,他看不到。
“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很心痛。”
他抚着心口,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刺激一样。
表演型人格。
虽然他的经历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但为人处世又像是她的继母。
“心痛,难道不是因为拿不到那笔可观的赔偿款而痛心吗?生养女儿是你的责任,你给她花了钱,怎么还跑到别人面前诉苦,况且嘴长在你身上,没有人知道你究竟投入了多少钱。”
温清梧笑着看他,声音不大,但莫名带了点震慑的意思。
“你们可以把小禾叫过来,她可以证明...”
“无人关心啊,叔叔,我们这里又不是公益节目。”她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他,
“按照你的叙述,难道当年参与赌博是有人按着你的手摇骰子,还是有人拿着刀逼你家暴你的妻子,其实这都还好。我觉得最可悲的,是自己没有能力赚不了钱,发泄不了情绪,只能用狭隘的大男子主义打压自己的妻子,偶尔还要以为了家庭和谐的名义,其实自己一点能力没有,像是一个妄想靠婚姻掌握主权,改变不了惰性的巨婴。利用别人的同理心不断索取,贪得无厌却又装得用情至深。”
她听到话筒里的呼吸变得有些局促。
“其实有些人的故事根本无人在意,他所博取的关注还要靠他事业有成的妻子。有些人不明智,要是乖乖做一个赘婿,日子可能还好过一点。”
她顿了顿。
“叔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未等待他的回答,温清梧挂断了电话,拉住商行樾的手。
“走吧。”
他回头,只看到了于宁海猪肝色的脸,还有妄图敲击钢化玻璃的手,只是被警察摁住了。
跑出了监狱,迟暮的光透过微薄的云层,落在少女瓷白的侧脸。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也会这么有攻击性。
小跑了这么久,温清梧小口喘着气,侧目看他。
“开心吧,这种人很喜欢演戏,我很了解。”
她的胸口还小幅度的起伏着,眉眼却笑意盈盈。
像是春日里毛绒绒的阳光,在此刻,只照耀着他。
“谢谢。”
他垂眸,目光温柔。
“不用谢,能帮到哥,也是我的荣幸。”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听到他的夸奖,是一件足够开心很久的事情。
“晚上想吃什么?”
“哥想吃什么...”
“没有,所以要听你的。”
“我也不知道,那就走走看吧。”
“嗯。”
那条街很长,她拉着他的胳膊,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他侧目看她,盼望着它真的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