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头,避开了那灼人的目光,睫毛轻颤,声音有些发紧,带着几分慌乱,却又强作镇定:“殿下千里迢迢来山越,一路奔波,想必已经很累了。臣……臣会为您准备接风宴,好好休息一晚吧。”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耳尖的红晕渐渐蔓延到脖颈,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雁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指尖微微发颤,仿佛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悸动。
乔承陵的手僵在半空中,眼中的炽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
他盯着雁辞,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可雁辞始终低着头,不肯与他对视。
良久,乔承陵收回手,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亚父,你总是这样。”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却带着几分孤寂。房门被他重重关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砸在雁辞的心上。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雁辞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望着乔承陵离去的方向,有些呆滞。
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脸颊的温度,可那温度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像是握不住的流沙,无论如何用力,终究会从指缝中流逝。
怎么回事,他也没拒绝啊?
他就是象征性客套一下,怎么还生气了。
“笨蛋。”他低声喃喃,声调忍不住上扬。
跟死直男谈恋爱真累,不会真以为自己拒绝了吧?
“这小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雁辞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乔承陵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气性大,脸皮又薄,这次连个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扉,夜风裹挟着山间的凉意扑面而来。远处,乔承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庭院和摇曳的树影。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道崩坏般的机械声音喳喳响过。
“躯体修复进度87%。”
……
乔承陵大步走出院子,脸色阴沉得可怕。小六怀里抱着孩子在房前来回踱步。远远看见他的神情,心中一凛,连忙迎上前:“殿下,您……”
“备马!”乔承陵冷声打断他,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小六愣了一下,搞不懂乔承陵是什么意思:“备马做什么?”
连日跋涉,好不容易到了个能正儿八经休息的地方,不好好休息一下,还要作什么幺蛾子。
难不成这两口子又吵架了?
见小六这副模样,一想到雁辞房中那一堆来往的信件,乔承陵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好心将他当真朋友对待,他怎么回事,啊?竟然是个埋伏在他身边的卧底。平日里谁对他好是真分不出来是吧,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乔承陵一脚重重踢在小六的胯骨轴上。
小六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但上盘核心极稳,抱着孩子的手臂愣是没有动一下。
“滚,让你备马就备马,废什么话,蠢货。”乔承陵从他怀里将那个小孩夺过来,小姑娘睡的极深,没有被吵醒。
小六不敢多问,立刻去准备马匹。乔承陵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山间疾驰而去。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乔承陵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是因为雁辞的拒绝,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接受雁辞的疏离,也无法接受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
乔承陵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她正咧着小嘴,露出无牙的笑容,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装满了星辰,纯净得让人心软。
“你倒是笑得开心。”乔承陵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声清脆得像山间的风铃,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这孩子是那日在广陵陈氏府中找到的。她的母亲并非陈氏族人,却因早产而死,父亲也不知是何人。
由于她刚出生,族谱上甚至没有来得及记录她的名字。乔承陵原本打算按律处置陈氏满门,可当他看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心中那股冷硬的气息忽然被击碎了。
他记得那日的情景——小六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祈求:“殿下,这孩子刚出生两天,什么都不懂,求您饶她一命吧!”
乔承陵站在那间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他低头看着那个被小六抱在怀中的婴儿,皮肤皱皱的,像一只小小的猴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他沉默良久,终于伸出手,将那个孩子接了过来。
婴儿在他怀中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音细得像猫叫。乔承陵低头看着她,心中那股冰冷的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柔软。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乔承陵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们不得与任何人提及她的身世。”
小六愣了一下,有些迟疑:“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吧?”
乔承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摔死。”
小六撇过头来装作没听见:“小郡主真可爱呀,不知道要叫什么名字?”
乔承陵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就叫她乔云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