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见此也不便多说:“何时走?”
“过了上元节,便起身前往永州。”
绿芸早已奉上清茶,梅清端着茶杯,“好,永州那边我已派人打点好,路途遥远,自己当心,咳咳咳。”
茶杯里的茶水溅落在桌上,梅清低首轻咳,邓斋上前慢慢抚着他的背,梅清渐渐平息下来,永乐皱眉:“梅清哥哥,你这病怎还未见好?”
梅清再一次咳嗽不止,她急迫的问道:“邓斋,你说。”
梅清的手重重的覆在邓斋的手上,邓斋低眉顺眼回道:“回殿下,大人是在淮阳日夜兼顾,劳累过度,伤了风寒,回京路上又加重了,便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太医说不打紧,好生将养,一年半载便会恢复。”
永乐沉思良久,慢慢点头:“邓斋,你好生照料着。”
梅清站了起来:“永乐,我先回房处理政事了,日头毒辣,午后便回房歇息吧。”
“梅清哥哥,你还是先歇息几日,身体最为重要。”她关心道。
梅清笑着摆手,一脸温润:“当官避事平生耻。臣受皇命任天策将军侯,朝政之事便是首选之事,百姓之冀,受之有愧。”
永乐望着邓斋扶着梅清渐渐远去的瘦弱的背影陷入沉思:“绿芸,查查哪位太医看料梅清哥哥的病,召他面见本宫。”她总觉得有些蹊跷,却又摸不准是哪里。
绿芸应声道:“公主可是觉得有问题?”
永乐若有所思:“或许是我多想了。”
邓斋憨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满脸悲怆:“大人,您还要瞒公主到何时?您的病……”梅清清秀的脸上越发苍白:“我的病我心里清楚,大邺一日未海晏河清,我便一日合不上眼,无妨,邓斋,我撑得住。”
邓斋双眼通红:“大人,您这是为了什么啊?”
梅清不语,邓斋心中叹了口气,一步步的搀扶他往书房走去,刚进院门,就看见婢女们就将书房的字画晾晒在木板上。
邓斋大喊:“大胆,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婢女顿时跪下:“大人,书房的字画以已然年久,奴婢们怕着了虫,便拿出来晾晒,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谁人不知,满大邺脾性最好,待人最为温和的便是梅清,她们同乡的婢女人人羡慕她们在公主府做事,长公主与梅驸马相敬如宾,院中从未有过腌臜,梅大人长相俊秀,温润如玉,早登进士,才华横溢,更是懿德太子的左膀右臂,未娶之时,整个凤阳城多少世家女芳心暗许,最后若不是选为驸马,那纵是有了正室,做小的门槛也会被踏破,尚了公主后,谁敢在天子之女面前找不痛快。
她们二人变成了最为接近梅大人的女人,一年到头也未曾见过公主几回,便大胆猜测是否是夫妻间有了间隙,便出此下策,投其所好,为求留意。
邓斋小心翼翼看着梅清道:“大人,我这就将这两个擅作主张的婢女扔出府外。”
二人面面相觑,怎的坏了事,连忙叩首:“求大人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梅清看着院中那几幅泛黄的画作,寥寥几笔的草书,七零八落如废纸一般在院中,若有风一吹便会卷到半空。
他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两个婢女嗓子都哭哑了,邓斋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神情:“起来吧,无事。”
然后一步步走到台阶上,转头冲着愣在原地的邓斋道:“将这些收好压在仓库吧,无事不用拿出来。”
邓斋怔了下,点头,木门“嘎吱”一声关了起来。
梅清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木阁,伏在案上批着一本两广总督送来的请示水淹农田,流民四起可否开南上的福满仓放米的奏折,批示准许后不小心滑落到桌下。
他俯身想要拿起来,却怎么也拿不起来,他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奏折散落在地上,尾处批示人力透纸背两个字: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