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春天,大地从沉睡中渐渐苏醒,微风轻柔地拂过,带来丝丝暖意,唤醒了世间万物。
就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时节,县文化馆办了一个泥塑培训班。
谁也没想到,县文化馆竟然点名要我去参加学习,还特别强调,要我拿出五件泥塑作品,送到北京去展出。
黄陂泥塑,那可是远近闻名,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声名远扬。
就拿武汉归元寺里的五百罗汉来说,每一尊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那便是黄陂泥塑的杰出代表作品。
我接到这个通知时,心中满是惊喜与激动,能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于是我毫不犹豫,满心欢喜地前往县里参加学习。
县泥塑培训班的指导老师,可是业内赫赫有名的泥塑高手。
在培训过程中,他耐心细致地指导我们如何和泥,从泥土的选择、水量的控制,到搅拌的手法与力度,每一个环节都讲解得极为详尽。
接着,他手把手地教我们怎样使用泥塑刀,如何运用不同的刀法塑造出细腻的纹理、生动的线条。
最后,还带领我们学习塑人体,从人体的比例、形态,到神情的捕捉与展现,让我们受益匪浅。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忽然有一天,我那个向来不靠谱的舅舅,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自去年正月十六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郝苹的来信。
我父母察觉到了这个情况,舅舅自然也知道了。
于是,舅舅那颗爱操心的“热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再次张罗起我的婚事来。
舅舅一脸兴奋,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眉飞色舞地说道:“你知道吗,已经全家搬迁到新州县的‘苕一哥大伯’托人带信来了,说他们那里出了一桩稀奇事儿。
有一位貌如天仙的四川姑娘,正在那儿‘隔帘相亲’呢!”
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姑娘坐在房里,房门垂下纱帘,来相亲的男子坐在客厅里与姑娘的哥哥交谈。而姑娘呢,就坐在房里隔着纱帘,悄悄观察男子的言谈举止。这时间一到,如果纱帘纹丝未动,那就表明姑娘没相中;要是纱帘动了,就说明姑娘看上了。”
舅舅说得绘声绘色,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苕一哥大伯’还说,他们那儿方圆几十里,几十个条件很不错的男青年都去参加这个‘隔帘相亲’了,可都没被那姑娘相中。不过,他说只有你,之华,可能被相中。而且啊,只要相中了,姑娘家一分钱彩礼都不要!”
那几年,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嫁来了好多四川姑娘,大多来自四川万县。
光我们大队,就有十几个四川姑娘远嫁至此。
我们村更是娶了四个四川姑娘,可彩礼都重得吓人,有的甚至高达五千多元。
在当时,这数字简直是天文数字,一般人家根本出不起。
“苕一哥大伯”深知我家的经济状况,在他看来,如果不需花钱就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有这样的“好事”,我的舅舅高兴得不得了。
他赶忙征得我父母的同意,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县城来找我。
我听了舅舅的话,心里只觉得新奇不已,但打心眼里并不愿意去。
舅舅见我不答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说道:“你那郝苹都没消息这么久了,明显是没希望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和你同年的华华,孩子都两个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去,我怎么向你伯妈交代呀!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这不靠谱的舅舅,这次似乎真的发火了,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
或许是为了让舅舅好交差,又或许是我自己心底也有那么一丝好奇,在一番纠结之后,我竟鬼使神差地随舅舅去了。
不过,出发前我还是再三叮嘱舅舅:“去可以,但不管那姑娘相不相中我,我都不会答应和她成亲。”
舅舅连忙点头答应,说道:“行,行,你只要去就行,去了再说。要是你看不上那姑娘,我们肯定不会强求你。”
和舅舅一起,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我们终于抵达了 “苕一哥大伯” 家。
一路上,尘土飞扬,乡间的小路崎岖不平,我们的脚步偶尔会被凸起的石块绊一下。
舅舅走在前面,脚步急切,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我,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既有着对这场奇特相亲的好奇,又隐隐觉得这样的事有些荒诞,内心十分纠结。
“苕一哥大伯” 家的房子在村子的边缘,是一座普通的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此时正值春天,果树刚刚抽出嫩绿的新芽。
还没等我们走进院子,“苕一哥大伯” 就已经从屋里迎了出来。
他身材微胖,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一见我来了,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哎呀,之华,你可算来了!”“苕一哥大伯” 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快步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那双手粗糙而温暖,传递着他的喜悦,“可把你盼来了,我就知道你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让,还不停地回头看我,生怕我突然跑掉似的。
一进屋子,“苕一哥大伯” 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他坐在我对面,身体前倾,双手不停地比划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姑娘有多么漂亮。
“之华啊,那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别人见不着,我可是亲眼见过。那脸蛋儿,白里透红,眼睛又大又亮,跟会说话似的。”
他说得眉飞色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那姑娘此刻就站在我们面前。
“而且啊,人家还是高中生呢,有文化,肚子里有墨水,看得出来,是个有学问的姑娘。”
他竖起大拇指,不住地点头,对那姑娘的夸赞毫不吝啬。
“更难得的是,相中了还不要一分钱彩礼。”“苕一哥大伯” 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秘密,“这说明啥?说明这姑娘不贪财,人品肯定错不了。现在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好找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们是下午到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苕一哥大伯” 和舅舅商量了一会儿,便约好第二天早上进行 “隔帘相亲”。
“明天早上,人家姑娘就来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苕一哥大伯” 再次叮嘱我,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我应付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忐忑不安,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柔和的晨光便悄然洒落在这片宁静的乡村。
大约八点多钟,阳光已经有了些许温度,“苕一哥大伯”便心急忙来到我住的地方,招呼我准备去相亲。
他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仿佛这场相亲的结果早已板上钉钉,就等着见证喜事临门。
我在他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整理好自己,怀着愈发忐忑的心情,跟随着他前往相亲的那间房子。
一路上,微风轻拂,路边的野花在风中摇曳生姿,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可我却无心欣赏这春日的美景,心里还在为即将到来的相亲而烦恼。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那座房子前。
只见堂屋里,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想必他就是那姑娘的哥哥。
而南边厢房的门,果然如“苕一哥大伯”所说,用纱帘隔了起来。
那纱帘轻薄透明,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从外面望去,只能隐约看到房内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据“苕一哥大伯”介绍,房间里的人却能将房外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怀揣着如乱麻般纠结复杂的心情,我脚步沉重而迟缓,缓缓踏入堂屋,在那略显陈旧的椅子上坐下。
堂屋的布置简单朴素,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年画,墙角摆放着几件农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我微微抬起头,目光与那姑娘的哥哥交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打了声招呼。
可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干涩而微弱。
我们的交谈才刚刚起了个头,没说上几句话,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南边厢房传来,那声音虽小,却在这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如被磁石吸引般,紧紧锁定在那用纱帘隔开的房门上。
只见那轻薄的纱帘,原本静静地垂着,此刻竟微微晃动起来,仿佛被一阵轻柔的风吹拂。
紧接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纱帘后伸了出来,轻轻掀开纱帘,堂屋里的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讶,心里都在暗自思忖:这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房里的那位神秘姑娘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散发着蓬勃的青春气息,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艳动人。
齐耳的短发干净利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像是在欢快地跳跃。
鸭蛋脸线条柔和,肌肤如同羊脂玉般细腻白皙,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能映照出周围的一切。
细眉下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星辰,熠熠生辉,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上身穿一件蓝格子春装,剪裁极为得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青春的活力。
手上提着个小布包,布包的颜色鲜艳,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小花,给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如同一只优雅的小鹿,穿过堂屋,走到她哥哥旁边的椅子上,身姿优雅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