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云慢半拍地低头,他盯着左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半晌都未动作,仿佛被这简单至极的一招击溃了。
一名站在纪行云身后的天罡宗门生见此,心思活络起来——若是他能一举拿下魔修,难道还怕拿不到宗主之位吗?
思及此,他也顾不得“偷袭非君子所为”的戒训,举剑便向纪行云袭去,只是他还未近身,便被纪行云身上突然爆开的巨大冲击力弹飞了出去,好悬没砸到其他围观的人。
他勉力抬头,眼神中流露出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震惊——纪行云身侧的空气自燃了!
灼热的热浪“轰”的一声燃起,仿若一道界限分明的结界,将纪行云与火圈外的众人分隔开来。
在众人戒备忌惮的眼神中,纪行云蓦地笑了一声。
有人反应过来,惊呼道:“不好,他要逃!”
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待众人奔上前来,原地只剩下了几点还未燃尽的火星——纪行云凭空消失了!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其中含的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讨论来讨论去,众人的目光又再次汇集到收剑回鞘的江清月身上。
这一次,落在她身上的不再是恶意的揣测,无情的谩骂,而是带着恭维意味的夸奖。
“难怪江仙师百年前便名扬修仙界,瞧瞧这出神入化的剑法!这坚如磐石的心智!绝非是旁人可轻易达到的!”
“是啊是啊,江仙师大义灭亲,真乃仙门之典范!比她那个堕魔的师弟好太多了!”
“呵呵,纪行云就是修仙界的败类,渣滓!如何能与江仙师相提并论!他也配?”
“……”
众人夸奖的话像是不要钱一般往外蹦,可这些夸奖落在江清月耳朵里,却远比谩骂更加刺耳。
原来,在一个人的身份转变后,旁人对她的态度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能想到,就在今日上午她还是众人口中的魔头妖女,如今便摇身一变便成了大义灭亲的仙者典范。
至于纪行云,则由前途无量的仙家楷模,成了人人喊打的邪恶魔修。
但从前的她和如今的纪行云,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并没有。
他们的好与坏,都存在于芸芸众生的口舌之间,上下嘴皮一碰,便能扭转一个人的一生。
苏映雪看了一场好戏,准备带自家弟子回宗门,路过江清月时,她脚步一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倒是没看出来,江仙师竟是这般聪慧,好一招弃车保帅啊……就是不知道,这枚被你丢弃的棋子,还会不会再回来呢?”
江清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是我们昆仑山派自己的事,就不劳苏宫主费心了。”
苏映雪心情颇好,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回头对弟子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
仙游宫弟子皆有通行法器,不必像其他宗那样扎堆挤着走,就连御剑飞行也是后仙气飘飘。
卫闫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江清月一眼,用低到听不清的声音道:“节哀。”
随后,便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各个宗门原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事了,长街上很快便只剩下零星几人——就连怀德那具模样可怖的尸体都被紫霄宫带走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江清月转过头一看,竟是田宗主。
方才田宗主话里话外一直在帮她,江清月不是不知礼数的人,由衷感谢道:“方才真是多谢田宗主了。”
田宗主摆了摆手:“江仙师如此说,可真是折煞田某了。我今日不过是投桃报李,若没有江仙师当日的帮助,又何来今日的我,今日的天启宗呢?”
——这话说的奇怪,难不成他们之前认识?
江清月虽算不上过目不忘,但也不是个忘性大的人,可如今她对着田宗主那张笑脸左看右看,愣是认不出来。
说实话,田宗主长得很周正,看起来并不算丑。只是他那张脸太过大众了,属于丢到人群里便找不出来的那种。
江清月有些尴尬。
田宗主倒是颇为善解人意,见江清月踟蹰,他面上的笑容不变:“当日灵隐寺听学,江仙师曾提点过一二,告诫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言振聋发聩,田某一直谨记。”
听他说起往事,江清月总算是想起来了,奇道:“你是田瑞?”
“正是。江仙师不记得我也正常,毕竟贵人事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修者,实在是不足挂齿。只是,没想到纪宗主……哦,纪行云他已经堕魔了。”
田瑞语带惋惜:“这些年我与纪行云关系也算不错,若是早知道他有这类念头,定要及时劝阻,免得让他误入歧途啊!唉,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已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