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还不是有你这个‘导演’教得好。别笑我了,才说了这一程子话,我精神上到底觉得紧张,又不想睡,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咱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好不好?”
两人同王嬷嬷知会了去向,便一路往花园走去。
秦雪随手指着一枝花木,上面正冒出新的几颗花骨朵,问道:“这个是什么花?”
黛玉伸指虚抚一下,道:“时节还这样早,又有一股子冷香,多半是梅花中的一种。至于究竟是哪一种,这个要问宝玉,我却是不知道了。”
秦雪道:“这几日他正为秦钟伤心,怪没精神的,否则一定请他来看看,也难得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呢。”
黛玉叹道:“可惜如今只有‘经济仕途’那些才是正道,至于旁的那些,便是再渊博,也不过是为怡情,竟是无‘大用’的。只怕舅舅正是这样想,所以才总与宝玉生气。”
秦雪若有所思地道:“有没有用,或者有没有‘大用’,或许并非只有一种评判标准。古来至今人口极众,而青史留名者寥寥无几,难道说不曾留名的那些人就都没有用么,那也是不然的。人生在世,须臾几十载,若是只为赢得外人的认可而活,也太亏了。”
黛玉微微一笑,点头道:“有理。”
秦雪旋又笑道:“可惜在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否则,只要对着花一扫,马上就能知道它叫什么了,界门纲目科属种,原产何地、习性如何,祖上十八代都清清楚楚。”
黛玉点着腮沉吟道:“关于你说的这个‘手机’和‘网络’,自从听了你讲的那许多故事,我也多少有一些概念了,却也不想竟还能如此,真真神奇得紧。只叹我无缘得见,你再同我细说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不觉便走到了水边。
秦雪向旁边树底下拾了一块小石子投进水里,只听小小的一声“咕咚”,跟着便是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
秦雪眼望涟漪,向远处一指,道:“这个水再往那边去,就是沁芳闸,那边就连着大观园呢。唉,论理这省亲也过去有段日子了,宫里头的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叫你们搬进去啊。”
黛玉笑道:“急什么,总是要搬进去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相干呢。况且……等回头搬进园子去了,若再要吃饭,可要走好一阵子,到时你又要饿得嚷了。”
秦雪听她取笑自己,刚要回击两句,却见那边桥上似乎有个人影,掩在树底下瞧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听见似有悲声,忙拉黛玉往那边看。
黛玉定睛看了看,辨其身形,低声道:“瞧着似乎是……四妹妹。这也奇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子一个人在那桥上,也没有人跟着?”
秦雪想了想,道:“我记得书里写过,秦钟家里为了智能的事闹将起来,终于秦钟早亡,而智能又下落不明。可这段时间我分明听丫头们说,那智能却是投水死了,在官府里已结了案了,这却是与书里有些不同。不知道其中究竟是起了怎样的变化,可惜咱们困守这里,并不能了解一二。你想那四姑娘同智能向来交好,骤听噩耗,她自然也是伤感的,恐怕便在这里一个人躲着哭呢。”
黛玉点点头,道:“这话很是。只是四妹妹的性子一向里有些冷,便是有什么心事,恐怕也只积在心里、不与人说,我便去同她说会儿话,替她排解排解,辛苦你在旁边自己走走。”
秦雪笑道:“没事,我正好歇会儿。”说着便自去找了个石头坐着,远远看着黛玉。
黛玉行至小石桥上,看那人倚在桥边,身量未足、苗条纤秀,果然正是惜春。
她的肩头微微有些耸动,想是正在哭泣。
黛玉微微叹一口气,便状似寻常路过的一般,轻声道:“咦,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
骤闻人声,惜春肩膀一抖,匆忙拭了泪,转身微福道:“林姐姐好。”
黛玉笑着还了一礼,上前搀她道:“这几日天气稍和暖了些,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冷肃,三妹妹也常张罗着大家一处顽去,怎么十停倒有□□停不见你?嗯,想是嫌我们吵闹得可厌了。你若爱静,不如到我那里坐坐去?我那儿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