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贴近玲珑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无胆匪类罢了,待会儿走之前顺道清了。”
玲珑正欲点头,忽见前方肉摊上挂着几块鲜红的肉,她便快步凑了过去。
虽然平日里可以打些野味,但多少都是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型走兽。她还挺想买些猪肉牛肉之类的带在路上吃。
“你这猪肉怎么卖啊?”玲珑眼睛亮了亮。
“猪肉一斤八十文,牛肉一百四十文。”。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用沾满血污的围裙擦手。乱糟糟的头发衣着配一脸拉碴胡子,说话也不太耐烦。玲珑见了霎时胃口都倒下去不少。
但一听这价格她顿时更没胃口了,“……这……这么贵吗?”
结果这摊主不屑嗤笑一声,朝着摊尾方向努了努嘴,“那边,三十文。”
玲珑闻言望了过去,摊尾木板上堆着些暗红色的肉块,切块偏小,纹理也怪异。她迈了两步过去拿了一块在手里端详,半天也没瞧出这是猪的哪个部位,还能卖这么便宜的。
身旁的池连尽微蹙了眉头,正想伸手拉她回来。玲珑却突然嚎了一声跟着便往他怀里跳。
原来她从那堆不知名的肉块里摸出了半截手来。
——人、人肉啊??!
“走吧。”池连尽用手圈住她的肩背,眼神阴鸷地扫过那个正在低头狞笑的屠夫。把好一顿惊慌失措的玲珑带着往集市的尽头走去。
“这都什么鬼地方啊……”
玲珑也知道这地方乱,但也没想能乱成这样。待会儿若是顺手除个匪,会不会得把整个村都连锅端了……
连年天灾人祸,流民如蝗虫过境,匪盗似野草疯长。朝廷的赈灾粮饷在半路就被层层盘剥,到了地方早已所剩无几。尽管那些或大或小的江湖组织也都在尽其微末之力,但终究杯水车薪。
在这片疮痍大地上,总有些角落连阳光都照不进去,滋生着最肮脏的蛆虫。
集市尽头,一个摆着粗瓷首饰的摊位前门可罗雀。在这朝不保夕的年月,谁还有闲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正在玲珑用余光搜索周围可疑之人的时候,池连尽微微欠身,同那摊主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手伸进随身的包袱里,将一双玉筷冒了个头出来。
这玉筷色泽透亮,在日光照耀下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一泓清泉般通透。只一眼那摊主便知是极品的料子。
摊主眼都眯成了缝,对着池连尽伸了三个手指,但池连尽并不满意,摇了摇头后咧嘴一笑:“加十倍。”
那摊主自然不会答应,低头摆了摆手后表示不愿再谈。
而池连尽也不纠缠,牵上玲珑的手果断离开了此处。
二人出了集市后还要穿过村庄,池连尽从马背上取下竹筒递给玲珑。低头瞬间,他唇瓣几乎没动:“跟上来了。”
两人装作毫无察觉,依旧谈笑风生。直到四周人烟稀少,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便在巷口处突然窜出几个粗汉,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人刚停下步子,身后又不知从何处黑压压围上了一群人来。个个提刀,面露不善。
为首的汉子脖子上缠着生锈的铁链,脸上也带着嗜血的狠劲,活像条拴不住的恶犬。他冲着身旁众人小声道了一句:“东西和女人留下,男的剁了扔摊儿上去。”
话音一落,这群男子便蠢蠢欲动起来,但似乎又畏惧二人武人身份,始终没有人敢做第一个出头鸟。
铁链男子眼看没人敢动,暗骂了几声“废物”之后,抽出了腰间锈刀。结果手才刚扬起来,嘴还没张开,脖颈却突然绽开一道血线。
直到尸体倒下,铁链碎了一地,喷溅起来的血液才惊醒了其他同伙。
池连尽甩了甩剑上的血,漫不经心笑了一声:“跑得最慢的,留做活口吧?”
这笑声极冷,在寂静的巷子里如同一把冰刀划过每个人的脊背。
玲珑剑刃出鞘的时候,身后的惨叫声已经此起彼伏。面前几个匪徒见她拔剑当即便丢盔弃甲地转身想跑,霎时便在一道寒光闪烁中没了头去。
“呀,一剑才砍三个?”
她收剑时还略微不满,站在原地看着其余贼人跑远,不动声色中那数人脑后便爆开一朵朵血花,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不到半盏茶时间,巷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被断去关节筋脉的伤者和满地血肉模糊的尸首。
那人艰难匍匐在地,还在用仅剩能动肩臂在挪动着身体。紧跟着却被一只黑靴一脚踩在背上,惊恐着嚎叫起来。
“好汉……好汉饶命,饶命啊!!”
哭喊的声音未落,池连尽便掐着这人的后颈,单手将人提了起来,然后往墙角一扔。
他捡起地上的碎布把剑刃擦干,收剑入鞘后,抬起的腕口又竖起一头尖刃。背对阳光所投下的阴影渐渐将地上的人遮盖,也盖住那人脸上逐渐绝望的神色。
夕阳将巷子里的血迹染得更加刺目,猩红色淌出几丈之外,也浸透了这片脚下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