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传谣也要有底线啊，你们管这叫被废了？

福至心灵般，他忽然联想到前阵子好像听谁说自家掌门吃了个大亏，遭打得都没人样了，好不容易才逃出蜀地。

苑金贵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可惜无根生追着火车跑得太快了，苑金贵压根没见着他的影，只是从金凤嘴里听到了掌门临走前留下的话。

“小李勇敢飞，出事自己背——我先走一步，有事不用联系！”

苑金贵万分笃定无根生就是言家要找的那个歹人。

他对李慕玄笑道：“先是掌门，现在是你……小李子，你说这不是巧了嘛！特意约你至此就是要告诉你，你若再有什么恶行就和这些人一个下场。敲山震虎，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别忘了左老头也在，你最近还是避避风头的好。我看要不了多久，左老头就要亲自出手拿你这个恶童了。”

李慕玄：“……”

李慕玄：“不信！”

苑金贵知道他就是这性子，逗小孩一样又跟他搭了两句话，他道：“小李子，被女人骗一次正常，别往心里去——不然我帮你给那丫头找点麻烦？”

“……也别太麻烦。”李慕玄道。

苑金贵闻言忍不住乐道：“李慕玄啊李慕玄——说你瓜你硬是瓜，别人婆娘你喊妈，哈哈哈哈……”

“苑哥，你别说了！”

谷畸亭跟李慕玄交情不深，也不便多言。可若要他说，人姑娘明显是存了要陷害李慕玄的心思。这一屋子人身份不简单，牵扯甚广，杀得这般干净，只怕军方不会善罢甘休。

这可比所谓正道更麻烦。

李慕玄……这傻小子以后恐怕难有消停日子了。

至于这位言姑娘——有点意思！

–

左若童发话要见她，长青奉了师命，亲自把人从床上提起来拎着就走。

昨晚又熬了个大夜，此刻她哈欠连天，眼都快睁不开了。路上她迷迷糊糊地问长青知不知道左门长找她什么事？

长青看看她，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犹豫片刻，他只道：“师父为人宽厚，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难你的。你等会儿见了他别害怕，实话实说就是。”

“哦……”

反应平平，一点不慌。长青将其归因于她还没睡醒，想了想，拜见师父前先找了点水给她洗了把脸。

收拾一下看着精神多了，长青端详着眼前这姑娘，怎么看怎么乖，不怪澄真会偏心她。

就算是他也不舍得说她不好呐。

屋内只有左若童和她。

左若童沉沉地凝望着她，瞳膜颜色极浅，是以动气时格外明显。

“京夫人死了，你知道吗？”

她一怔，摇摇头道：“不知道。”

在左若童沉默的间隙，她才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不是小九做的。”

左若童实实在在地感到痛心，倦意积在胸口，他压抑着怒气尽量平静道：“有些人该死不假，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该死。那天那里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可是小九，你告诉我，难道只是为那些人端茶倒水的仆妇侍从，在你眼里也非死不可吗？”

还是那般死状。

她的手在抖，几乎要哭出来一般。她跪在左若童脚边，脸颊贴近他的腿。

左若童握紧扶手，看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她仰着小脸，嗓音细软：“左门长，可是……可是小九真的没有做那种事呀。”

“小九跟您说过的呀，小九杀过人，感觉很不好很讨厌，一点都不喜欢，真是……讨厌死了。”

–

在她手里死过两位长辈。

那年唐妙兴把她从言家领回唐门，紧接着她就被带进了唐冢，见到了身着白衣的听风观海。

唐妙兴在身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道：“小九，你来教他们丹噬。”

就结果来看，是她无能，害死了两位爷爷。

血液如凝固一般，她试图调整吐息，努力吸气时却只能感受到心口沉重尖锐的刺痛。

这么多年她对唐妙兴有过许多揣度，总是致力于让自己相信当年他送走自己是迫于无奈。千万个借口为他开脱，这是头一次，她无比确信，唐妙兴从不曾真正爱过她。

离了杨少爷，她确实和唐门再无半点瓜葛。

该说是她运气好吗？侥幸习得丹噬，还能让唐妙兴费心利用一下。

心脏咚咚响，她身形摇晃，终于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唐妙兴在床边，坐得板正笔挺，垂眼望着她道：“小九，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丹噬继承有多凶险我如何不知道？可这是唐门的根基，唐门可以没有我、可以没有任何人，却不能没有丹噬，你明白吗？”

她问：“妙兴爷爷，您真的爱我吗？”

唐妙兴不能理解她为何有此一问，太突兀、也太冒犯。他停顿了下，表情几乎是凝固的。良久，他终于缓缓应了一声。

不是敷衍，更不是假话。

她只感到迷茫：“我真的……我真的不明白啊——您说您爱我，可难道爱是规训吗？如果说爱本就只能让人感到窒息的话，为什么叔公和您不一样？”

“杨烈么……”唐妙兴面色平静，道，“他留下唐门想要给你，可如今……他若还在，想必也不希望唐门就此沉寂，最终沦落到籍籍无名的境地，你说呢，小九？”

她立刻辩驳道：“可叔公从不说这些，他说要我随心所欲。”

杨烈留下来的也从来不是唐门，而是她。

她珍惜这一身血，宝贵这一条命。因为同样的血曾在杨烈的血管中涌流、在他皮肤下翻滚。她才是，完完全全属于杨烈的、他唯一的、最好的遗产，是杨少爷生命的延续。

所以她美丽、强大、无所不能。

唐妙兴于是沉默，沉默一旦开始便再难开口。

与杨烈相比，他承认他所能给的爱确实拿不出手。

她从中得不到任何东西，而是被迂回隐晦地占有了所拥有着的一切。她被这样的爱盘剥得赤裸、苍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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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发、红瞳，美而妖异。女人身子前倾，两手撑在桌上，笑眼微眯，道：“幸会，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请问你今天想谈些什么？”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你可以叫我，曲彤。”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心理咨询效果奇佳，妙手回春，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坏小女孩了。

她是今年的坏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