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之间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好，还轮得到她来质问么？

没礼貌，欠调教。

由恪压着她发红的眼眶擦了擦，她随着他的动作闭眼又睁开，银红的眼珠像一小簇纤弱的火焰在他指间跃动。

湿漉漉的，有点烫手。

“我没答应。”

语声缓缓，清清楚楚。

正掐着他手背的小手一顿，眼睫在他掌心刮了刮，她抽噎一声，小声问道：“您不会是在骗我吧？”

由恪冷笑一声：“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向你撒谎的必要吗？为了讨你欢心？”

平静之下蕴着几分嫌弃。

无论她听不听得出，又会不会误会，由恪都没有选择多去解释一句。

说什么？

说我不是嫌弃你，而是嫌弃自己在一口回绝言家主的要求时跃入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会是，那时候她把自己抓得那么紧，原来是怕他应下来，就此把她抛开吗？

答应了，她会哭，会很可怜。

如她所愿拒绝又该如何？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何谓养虎为患，他是真的下意识想要去讨这么一个小女孩儿的欢心。

不是理由的理由，却足够充分，足以让他下决定。

快得言老前辈看他的眼神都变得略有些微妙起来。

“……唐门有唐门的规矩，既然入了唐门拜了师，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任务之中我不会放人，门规如此，这件事没得谈。”

由恪将说给言老前辈的话一字一字复述给她听，末了又补了一句：“别说是你爷爷，哪怕你爹娘坐在那里，我也不会答应——谁也带不走你。”

她反应了会儿，嘟囔了一句：“他们只能给您托梦了……”

由恪为她掖好被子，贴过去撑在她身上，一手抚摸着她的侧脸，问道：“现在，可以睡了吗？”

在她的胳膊缠上来之际他又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我说你一个人，自己睡。”

“师叔，”她好心情地舔舔他嘴角，“您还在我身上骑着吔，要不要试试下去再说这话？”

话毕，她再也忍不下心底的喜悦，埋在他颈间一个吻接一个吻地印，呜呜咪咪地对他说：“师叔最好啦，小九好喜欢您，最喜欢您，好爱好爱您……讨厌唐妙兴……”

由恪托着她后颈，免的她因努力仰起脸而累着，在不像是吻的嘬与啃中气定神闲地问道：“妙兴怎么得罪你了？”

“不管，就是讨厌嘛……”

–

她经常说再也不和梁五儿说话之类的话，过后半点不耽误她跟在他身后当跟屁虫。

同理，她说讨厌唐妙兴，也只是说说而已。

唐妙兴在打包东西，她就趴在桌边，胳膊一伸愣是占走大半位置，小脑袋一偏，噘着嘴问他：“师兄，小九真的很丑吗？”

唐妙兴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她发丝上摸了摸，认真道：“怎么会。小九，你不用在意言少爷的话，是他胡说八道，不识好歹。你很漂亮，最漂亮。”

她跑去找由恪，趴在他膝上问：“师叔，小九真的很丑吗？”

“……不丑，好看。”

她拉着由守：“守哥，小九真的很丑吗？”

“谁骂你了？恪？他是瞎子，你别放在心上。”

她脑袋拱在窗子里问唐皋：“前辈，小九真的很丑吗？”

唐皋：“……”

他都特意把门给锁了，怎么还是给她找到缝儿钻进来了。

“……不丑。你跟杨少爷长挺像的，你会觉得他丑吗？”

“前辈，家里这么多人只有你说到我心里去了，亲亲～”

唐皋：“……”

他按着她脑袋往外一推，连窗户也锁死。

“师叔，他推了小九一个屁股墩，屁股好痛，好想哭喔～”

片刻，隐线从门窗间的缝隙钻入，唐皋大惊失色：“不是吧恪哥，你来真的啊！”

唐妙兴收拾好东西后将她叫了过去：“小九，跟师兄来一下。”

“怎么啦？”

他问：“叫你把这个给张之维，然后跟他说谢谢，你愿意吗？”

言大小姐不乐意了，拉着小脸道：“什么嘛，说的好像小九很不讲理很不知道感恩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小九是很坏？”

唐妙兴笑道：“没有，是师兄不好……”

“也不许这样说你自己啦！”她抱上他胳膊，“走吧，去找张师兄。”

救师妹只是顺手的事，张之维压根没放在心上，更没想到她能为此登门致谢。他笑道：“算啦，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不用了！要不……给我看看你家小猫？”

还惦记呢。

言九摇摇头。

首先，十宝不会后空翻，现学也来不及。

其次，十宝，又名张灵玉。

老天师偏心的要死，一点不疼她家灵玉。所以，谁都可以看小黑猫，就他不能看。

笑中多了几分无奈，张之维道：“成吧。”

她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把脑袋递过去，道：“呐，给你摸摸吧。”

她说的是耳后那个毛扑扑的发卡，有幸被被张之维夸过像只小老鼠。

张之维的目光却落在她袒露在眼前的颈侧，白皙皮肤上一条条静脉色泽浅浅，沾湿了水的白棉絮一样，摸上去很轻很凉，攥紧后能挤出一手心的水。

毫无征兆地，张之维两手握住她后颈将人捧到自己脸边，他虽然也俯身过去，她仍被迫踮起脚。

鼻尖几乎碰在一起那么近。

逆着日光，张之维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得一丝不漏。她的手、唐妙兴的手都在张之维手腕上握着，他却依旧纹丝不动地托着师妹的小脑袋，旁若无人地对着她笑问道：“师妹，我能咬你一口吗？”

唐妙兴立即道：“不行！”

什么毛病要咬别人师妹？

突然之间她确实被小小吓了一下，不过张之维毕竟不可能把她脑袋拧下来，紧绷的身体便放松下来，凭张之维用手吊着她。

她道：“我师兄说不行吔。”

张之维叹了口气：“妙兴，别这么小气嘛……你都咬了不给我咬咬？”

唐妙兴：？

唐妙兴：“你胡说什么，谁咬……”

“诶——不认账？我都看到了。到底咬没咬，亲没亲？你自己说，亲没亲……”

“老子亲没得有你锤子事！讲点脸要不要得？”

三人同时沉默了一瞬，言九从来没见过唐妙兴气到骂人的样子，呆呆地眨眨眼道：“师兄这样小九害怕……”

张之维干脆把人压进怀里揉了起来：“不怕不怕，不是还有我这个师兄呐——妙兴，莫造口业呀，来，跟我念，玉皇赦罪天尊……”

唐妙兴：“……”

当他是因为谁才那样的！

眼看两个人是越抱越紧了，他拼命压着火去拽张之维，又尝试着把小九从他怀里扒拉出来：“张之维你给我放开听见没有——小九，你也先松手好不好？不能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