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舍得的嘛！

怀里骤然多个软乎的姑娘他还没什么感觉，这一哭竟让他稍稍回过点神，难得僵硬了一下。

真的好近——就在他身上，宛如一团黯淡纤弱的火焰栖在心胸之中。这姿态毫无防备，或可称得上是全身心信任他。

张之维拿下巴贴贴她耳廓，安抚一样。

“要不还是挑个人劈几下出出气吧……你挑一个，就言大少爷如何？”

“不要……”

张之维又要叹气了。

怎么这么乖，这么善良的？

又怎么会那么记恨他师弟的？

怀义啊怀义，你到底做什么了？

–

家中有贵客，言大少爷带着他们走的侧门。

“哎，麻烦关下门。”张之维落在最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指使人，“我这实在腾不开手。”

言大少爷：“……”

你到底是找人帮忙还是找人显摆？

言大少爷欲骂又止，回过身一脚把门踹上。

死丫头又聋又哑还瘸，只有胆子大。要不是碍着张之维在不好动手，他真忍不住要把人沉江去。

把这人带家里，他都怕家宅不宁。

言老爷子是从席上退下来的，按说不该，奈何大孙子火急火燎的，说什么都非要他亲自来一趟。

他还没找这小子算无故缺席的账，又来给他添事。

言老爷子放着贵客不管，离席而去，然后发现大孙子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抓了个姑娘回来。

像朵长在人身上的蘑菇，听见脚步声响露出半边脸抬眼看看他，又低低抽泣一声。

言老爷子：“……”

言大少爷邀功似的凑上来：“爷爷——”

言老爷子：“住嘴，孽障！”

言大少爷：？

言老爷子捋了一下思路，沉默了会儿，走过去拍拍张之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之维啊，你是懂事的孩子，比我家这孽障强太多，说不得要你受点委屈。”

张之维不明所以，笑道：“害，我不委屈——”

师妹倒是有点儿。

“好！果然是好孩子！”言老爷子赞了一声，继续道，“把人放下你就可以走了。明天再来，咱们再谈怎么补偿你。若是觉得受了什么不公，尽管叫你师父来，我都奉陪。”

“诶……您这是哪儿的话？”

“爷爷，你说什么呢！关他什么事！”

言老爷子顿了顿，问：“你闹这一出，不是为了抢人家媳妇儿吗？”

言大少爷怒道：“我抢谁媳妇儿也不能抢这么个玩意儿！”

“那你到底要抢谁家的？”

“……爷爷！您能不能想我点好！！！你让她张嘴，你让她张嘴看看！”

舌上有暗纹，平日里并不引人注目，只有经炁催动后才会扭曲蔓延，色泽转深，如刺青遍布舌根、口腔、甚至是内脏。

言家密咒，是名，三界十方，无求不应。

持咒者唯历代家主而已。甚至于，知道这咒印存在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是实打实的家祖不传之秘，若非爷爷偏疼他，连言大少爷也没见过。

而今，出现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舌头上。

这是他脾气好，脾气差的哪还跟人玩她逃他追那一套，早把她舌头割下来了。

“娃，进来谈谈。”

言老爷子如是说。

–

密室，四目相对。

一回生二回熟，言九完全没给老爷子发挥的机会，轻车熟路地咕噔一跪——嘶，真磕疼了，眼泪都冒出来了，声音直打颤：“太爷——”

言老爷子：？

这屋就他们俩人吧？

叫他呢？

“太爷，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小九飘零半生，遇到太爷才算有枝可依，以后没人能再欺负……”

？？？

好像是听谁说过最近蜀中流行一种针对老年人的诈骗手段来着……

–

“爷爷，您的意思是……”

“对，这是你妹妹——亲妹妹。”

“您刚刚还不认识她呢！”

“年纪一大这眼也花了，没看清楚。”

突然被叫进内室，言大少爷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接受了自己突然多了个非亲非故的亲妹妹这一事实，好死不死，人还是他亲手抓回家来的。

他这一辈子没少发脾气，但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气得鬼火旺——

“爷爷，你说句实话，到底是你对不起我奶还是我爹对不起我娘？！”

言老爷子：？

——你这会儿思路怎么这么清晰？

总之，要不要这便宜妹妹都戳这儿了。

言大小姐犹觉美中不足，对他道：“我还是想当大小姐，就麻烦你当二少爷吧，昂。”

言大少爷注视着她脸上骄矜带笑的表情，猛伸出手拽住她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拉，另一只手扬起来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背上。打第一下她还有点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巴掌加重灼热的痛意，她才知道要躲，奈何胳膊被人死死钳住，跑也跑不开，只能缩着身子转圈，言大少爷就追着她连打了好几下，骂道：“老子给你脸了不是，硬是不识好歹，胎神一个，还当我妹妹——丑惨了！”

她不可置信，哀嚎一声：“我爷爷说我长得最漂亮了！”

“你爷爷是瞎子！”

“啊——你就打我吧，我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