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恪沉着脸:“怎么?不愿意?”
许新连忙道:“没有没有,乐意!当然乐意!”
他一边说一边犯难,这叫什么事诶,好好的让他收拾师妹……师叔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由恪看着他不敢不动真格的,可是动真格的,万一伤了师妹怎么办?
平时逗她玩她都跑去找杨烈抽他,这要是拿不好轻重失了手,还不得被杨少爷给撕了?
再看言师妹,无事一身轻,正顶着一张呆脸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机灵——这跟他一老唐门根本没得比嘛!
果不其然,师妹怯场道:“师叔,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尊重许师兄,动手不合适。”
她的语气微妙又古怪,引得由恪皱了皱眉,却又说不出怪在何处。许新倒乐呵的,嘎嘎笑着借坡下驴:“那算了,师妹你不乐意,做师兄的当然得让着你。唉,我也不能逼你不是。”
言九眯起眼睛笑道:“师兄你真好——”
由恪一手按住一个,对许新道:“唐门是几时改成你说了算的?我说话不管用?”
许新吓得一激灵:“管用管用,师叔你冷静,管用!”
思虑再三,到了动手之际许新还是放水了。
然后,他就被言九一掌把毒障给招呼碎了——稀碎。
紫色的炁碎裂飘散在二人之间时,胸下传来的剧痛让他一时有些恍然,仿佛是那淤积在皮肉之下的污泥终于挡不住从她眼眸中溢出了一二分,化作恨意钉进他体内,比那结结实实的一掌还使他胆寒。
许新向着林间飞去,转瞬间便被由恪的隐线缠住拽了回来。
言九第一个紧张兮兮地扑上去趴下查看许新的伤势,她拿手帕在许新嘴边擦着咕嘟咕嘟往外冒的血,问:“许师兄,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会死掉吧呜呜……”
越说越伤心,她干脆趴在许新身上哭了起来。
“师妹,别压,肋骨疼……”
当然疼了,都断了能不疼?
唔,一掌都接不住,也不过如此。无根生,究竟看中许爷什么了?
莫名其妙,打人的反倒哭上了。由恪觉得哪里不对,但实在不堪其扰,把人拽起来塞给跟在身边的唐妙兴,随口交代了一句:“拉边上哄哄。”
言九顺势拦住要上前的唐妙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仰着头问:“许师兄不会死吧?”
“放心,那一掌……不至于。”唐妙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却并没有看她,而是注视着许新那边。
言九不乐意如此,趁他没注意,朝他腰间伸出手。唐妙兴只觉得怀里一热,腰就被人抱紧了。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言九正趴在他怀里,闷声道:“师兄,我真的害怕。”
这次他也真的没空关心师弟了。
杨烈在半天没弄明白手该放哪儿的唐妙兴身边停下,冷声道:“死不了,别怕。”
言九探手攥住他的衣袖:“呜呜,都是我害的……”
唐妙兴安慰道:“修行之人切磋,既然要分胜负,受伤自是在所难免之事,这原是……应有之义。”
杨烈不置可否。
他往唐妙兴怀里瞥了一眼,言九露出半边脸,正偷看他,见他看过来,眼神略有些躲闪。
杨烈了然,她果然是故意的。
他按住摸摸索索就往他袖子里钻的那只小手,不着痕迹地将其拉下来。言九又反手缠上他这只手,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松手。杨烈仍抽出手,朝许新那边走去。
唐皋往许新嘴里塞了一丸不知道什么药,苦的要死,若不是止痛的效用起的快,他真想把药用舌头顶出去。
不过这药也有点副作用,痛感散去,他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失去意识前他涣散的目光看向趴在唐妙兴怀里低头抹泪的言九,缓缓合上了眼。
是……错觉?师妹怎么可能真的想杀他?
人有失手,人有失手——师妹一定不是故意的。
–
言九坐在树荫下,一手托着脸,一手拿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十宝。梁五儿把十宝抱起来,自己占了那块地坐下来,而后把它往旁边一丢,推着它的屁股让它上边玩去。
言九没什么兴致,垂头拱在他肩上,叫了一声:“五哥……”
“九儿啊,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别愁了,许新那小子皮厚命硬,说不定明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她不愁这个。
“你怕他好了找你算账?嗯——这样,这个活儿我梁五儿接了,一定保你平平安安、百岁无忧,如何?”
言九也不愁这个,但还是感动道:“五哥……”
梁五儿摊开手:“十块大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钱到,契书到——五哥我人也到。”
言九指了指十宝:“我把玉妞抵给你,便宜点。”
“这小崽子能值几个钱。”梁五儿作势思考了一下,转而笑道:“九儿,不然把你自己抵给我得了?五哥吃点亏,钱就不要你的了,还包吃包住。”
话不对头,听了半天的唐妙兴忍不住出声警告道:“五,少跟小九开这种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说正经的。”梁五儿笑够了才问,“九儿,你刚刚那是什么招?瞧着不像是咱门里的手段呐。”
“就,很普通的那种……”
–
“劈空掌?”于慧中吃惊地又将手覆回许新胸下几寸,“能把毒障打碎的劈空掌?”
“不会看错,就是劈空掌。”由恪淡然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难怪,”劈空掌常见,会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可能把劈空掌练到这个地步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无怪乎在由恪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换成是她在场,只怕也不会对那一掌有所防备。“还真让蹇哥说对了,九深藏不露——你之前说要带她下山,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由恪:“……”
其实一开始由恪只是想试试言九的深浅。许新有天分,但是功夫还不够扎实,比起杨烈唐妙兴之流是差了些不假,但在一众小辈里也算是个好手。
不扎手,但也不好对付,做言九的陪练再合适不过。
在由恪看来,这两个人对上最多是棋逢对手。加之唐门手段不留余地,他更是要凝神盯着许新,免得这小子一时失了轻重。
结果……结果许新就躺在这了。
哪里不对劲儿。他又想起动手前言九古怪的腔调,起伏不大、平静如水,正因如此才反常——正因是她才反常。
她到底……
于慧中突然摸着下巴凑上来,由恪思绪一断,下意识撇开脸,就听她笑问道:“恪,你这是在发愁?难得呀——为小许这臭小子?不至于。哦——那就是……”
“我还有事。”由恪隔开于慧中,起身朝门外走去,“他我交给你了,别落下什么毛病。”
于慧中笑而不语。
恪呀,我看是你快要有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