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监牢里挂着的火把忽明忽灭,透过狭窄的天窗可以看到一轮浅月。
清浅的银辉透窗而来,在不甚洁净的牢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牢中污泥、杂草随处可见,甚至还有恶臭从角落散发出来。
“嗷呜……”狼嚎声从远山透窗而来。
盘坐在牢里的时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从修仙界年轻一代中实力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沦落到一丝法力也无的流浪汉,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吧……
不过总算熬出来了,经过长期的坚持不懈,如今他终于能感受到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流了。他伸出手掌,打算使个最简单的火焰术。
“呲”的一声,一股灰烟袅袅升起,却不是预想中的火焰。
“噗……”一声嘲笑传来。
听到嘲笑,时溪并未放在心上。虽感受到灵流了,但还不足以他使出法术。他站起身打算活动一下发僵的臂膀。
“嘶——”肩背处的痛感,让他霎时想起了此时的处境。
“小伙子,你犯了什么事儿?”
说话的是与嘲笑声是同一个地方发出的。这声音苍老中带着悠闲,仿佛被关在监牢中并不是犯了什么错,反而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时溪并未急着回答,他打量了一眼四周,所在之处是众多牢房最里的一间,经年累月的潮气沉着在墙上,凝聚成细密的小水珠。用稻草堆成的床就靠在墙根处,恨不得捏一把能滴出水来。
不过也还好,监栏外面放着一素一荤的小菜,配着一碗白米饭。但时溪此时没什么食欲,也就没有拿起来吃的念头。他眸光定在对面的监牢,那监牢中黑压压的,勉强能辨出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刚才的声音就是这老者发出的。
时溪叹了一口气:“人倒起霉来,就连喝凉水都塞牙。”
老者:“哦?看你样貌俊秀,长得跟个小狐狸精似的,也不像那倒霉的样子。”
在人间活了三百年,时溪很容易就将“狐狸精”仨字,联想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且还必须是胸够大、腰够细的那种。
时溪一怔:“小什么?小……狐狸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挺拔的身形,又看了看自己平整的胸口。
老者:“哎呀,管他小狐狸精还是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谁让你长得那么俊。”
这话倒把时溪逗笑了,倒起霉来又管你是美男子还是丑八怪?
听到时溪的笑声,老者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这人倒有意思,关进了这大牢的无不是愁眉苦脸、要死觅活的,都说自己冤枉,唯独你说自己倒霉。”
时溪随意找了个墙根重新坐下,从一旁稻草堆成的床铺中抽出一根稻草,扒出里面草芯,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平日无事时,在家中院里种了几株水仙,谁知邻家娘子嘴馋,偷偷割了我的水仙做了吃食,结果中毒了。前段时日也这样,不过当时幸好被我发现,提醒她那是水仙,并非韭菜,她还骂我小气,说邻里邻居住着连一把韭菜都舍不得给她。结果这次恰逢我在房中练功,她偷进我家偷割了水仙……把她丈夫毒死了。她来告官,说我故意把水仙送给他们当韭菜吃。”
他将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草芯扔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要说我是冤枉的也可,但我更觉得倒霉成分多些。”谁让他摊上了这么个邻居呢。
老者笑了一声:“你倒是想的开。”他冲着那一素一荤饭菜扬了扬下巴,“那饭菜你吃是不吃,要说老朽我也长时间没吃吃食了。想那红烧肉,肉香扑鼻,入口即化……”
时溪咽了口口水。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也觉得饿了,他有一日没吃东西了,于是起身过去就要端起饭碗。
谁知碗还没端起,那老者又发话了:“你可知这是你的断头饭?”
“……”
时溪指尖就搭在碗沿上,现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那老者似乎有些不忍,继续念叨:“听说你毒死的那家丈夫,是官老爷小妾的弟弟。”
“那小妾的弟弟不是我毒死的,”时溪纠正道,“是他和他娘子——”
“现在就算不是你毒死的,也是你毒死的!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老者打断他,“你犯的事通了天了,那小妾知道她弟死了,恨不得马上将你碎尸万段以报杀弟之仇,难道还指望那娘子自己出来说她贪小便宜,误割你家水仙把自家丈夫毒死了?”
老者挪了挪位置,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幸亏官老爷判砍头要走个过程,留你到半夜。否则阎王爷要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