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珂听着也不得劲,一口闷掉剩下的酒:“为什么大家总怀念小时候啊,就没有人觉得长大更好吗?”比如可以掌握人生的走向,不用再害怕别人的目光,可以勇敢的自己。
江渺陷入某种回忆里,笑着轻轻和她碰了下杯:“我同意。”
方珂来了兴致又喝了几杯,酒过三巡有点上头,嘴上说着不服给老太太又给发去几条消息,两人对着微信电话一顿扯,最后方珂招架不住老太太的道德绑架只能提前挂断,委屈巴巴扯着江渺说成长真的太难了,伤筋动骨一样痛。
“我只是想让那些小孩,别像我一样。”方珂磕磕绊绊给老太太发出最后一条语音。
江渺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知道方珂是真醉了,她向来对在这种地方保持警惕,只是小酌,放下手中的酒杯说要送她回去。
方珂摆摆手,打开手机嘟囔:“不用,我再给你表演个魔术。”
二十分钟后,丁老师面上没有丝毫不耐赶了过来,来来回回跟江渺说了好几次道谢和抱歉,动作熟稔地扶起方珂朝外走,想来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江渺过去结账才知道已经被人付了,前台服务员朝后方递了个眼神,她回头,才发现台上又换成先前那个年轻歌手,彩灯耀眼,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纠缠的意思。
江渺收回眼神,还是按照先前桌上的小票把钱付了过去。
丁老师把方珂安置在车上回来,见江渺已经付过钱有些忸怩:“要不送你回去吧,我开了车。”
“不用了,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多,她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气。
另一边方珂觉得气闷推开了车门,丁老师也没再多说,急急忙忙又跑了过去。
春夜明朗,江渺路过便利店时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小猫了,买了猫粮绕过去,沿途的藤蔓已经开满鲜花,趁着小猫吃饭,她找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没一会儿,提示界面冒出一堆点赞,里面竟然还混了个方凌萱的可爱表情回复。
这一看就不是方凌萱的风格,果然下一秒,齐宥拿着方凌萱的手机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家里不准养宠物,两个人一来一往竟围着这只猫咪说了许多话。
江渺对这个弟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齐宥实在太小了,好像无论对他产生哪种负面情绪都会让江渺站在道德罪恶的边缘,陷入深深的内疚,于是索性后来便也不再多想,只当看着可爱,觉得偶尔有人愿意这样联系她也挺好。
聊到后面,小孩跑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那是专属于他的玩具房,桌子高度都是按照齐宥目前的身高采购的,里面的材料方凌萱再三检测过,确认无害才进行的装修。
齐宥从彩球池里拿起上次江渺寄回去的老虎玩偶说好酷,又拿起自己最近新拍的照片给江渺看,自从齐宥出生以后,方凌萱每年都会给他拍几组照片,小孩很快翻完,小脸怼在镜头前奶声奶气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又说很想她。
江渺鼻尖突然酸酸的,连忙把镜头对准小橘猫,还好方凌萱的声音传了过来,齐宥来不及追问,先挂断了电话。
江渺蹲在原地久久未起身,明明是以前相依为命的母亲,现在却连齐宥给她打个电话都要避着她,母女俩更是无话可说。
小橘猫吃完罐头偏头蹭蹭她,撒娇似的喵呜了几秒。
江渺摸摸它心软成一块,或许是这一刻相同的形单影只让她冒出那个迫切的念头,心里总想要抓住点什么。
小猫记得她,愿意吃她给的食物,又没有主人饲养过的痕迹,还之前想跟着她一起回小院,这是不是意味着它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她现在有能力可以照顾它,可以帮它清理毛发,去最好的宠物店护理,吃最贵的猫粮,她也可以买很多玩具带它出去玩,对它很好,就像方凌萱对齐宥那样,她也可以让小橘猫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小猫。
江渺尝试性地伸出手,小橘猫歪着头露出迷茫的眼神,把爪子伸到她的手上。
回去的路上,光是想着那些,江渺的脚步都轻快很多,临到小院后门的时候,小橘猫却突然变得有点急躁,身后传来几声呼唤的猫叫。
江渺转过头,才发现后面一直跟着一只母猫。
原来,它有家啊!
晚风轻轻,江渺却感觉空气稀薄,目光涣散地看着小橘猫跟上妈妈的脚步,很快消失在大簇的孝顺竹后。
江渺静静在原地站了许久,没发现有人站在楼上的露台也在看着她。
后院的门还没有上锁,江渺意识涣散地往里走,何惠仪正巧从隔间里拿着拖把出来,主动叫住她。
“江小姐。”
“有事吗?”江渺停在原地笑笑,当作打招呼。
何惠仪放下拖把,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江小姐,那天你说对橙子过敏,我看着那个蛋糕也是浪费,就拿回去给了琦琦吃。”
江渺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身上,既然给了何惠仪,怎么处置自然由她选择,她点点头,让何惠仪无须自责,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何惠仪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方手帕打开:“这个我今天问了琦琦,她说是你送给她的,小孩子不懂这些,总是看到什么都想要。”
虎眼石在近处散着琥珀色的光泽,江渺没想到方珂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何惠仪话说得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现在是在退货。
也不知道小姑娘被说了没有,江渺解释:“没关系,这个不值什么钱,琦琦说她晚上怕黑,是我主动给她的。”
何惠仪知道她一片好心,只是她那个儿子看到了难免多问,还是坚持还了回去。
路灯下,飞蛾乱撞,江渺扫了眼她身后的隔间,里面已经堆放了一些行李,想起李瑞昨天说过的话,心中不免唏嘘,这是有多不愿意被儿子纠缠,才会第二天就搬了进来。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像方珂那样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事,江渺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但直觉也告诉江渺,何惠仪身上有一个故事,可以写进书里的那种故事。
所以她接过手串的时候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婆婆,如果你遇见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
何惠仪默了默,扯出一个笑客套回道:“谢谢江小姐。”
......
江渺知道何惠仪不会找她帮忙,她在何惠仪的眼里不过是个租客,就算住的时间再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江渺未必能一直待在这里。
更何况,母子哪有隔夜的仇,指不定人家哪天就和好了,需要她瞎掺和什么,怎么轮也不会轮到江渺的身上。
这种事情本来无须思考太多,反正她能做都做了,江渺平时不会一直纠结,毕竟就算真帮了别人,这种事情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她是个有原则的人,肯定最后也要人家同意才会写到书里。
但兴许今晚喝了酒的原因,感性冲在了理智的前头,江渺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太唐突了点,毕竟人家看着就是个不愿欠人情的老太太,连处理蛋糕这种小事都来特意跟她道个歉。
这一晚上还真是不顺,小猫不愿意跟她回去,好心送出去的礼物也被退了回来。
江渺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越想越乱,索性蹲在花丛边让自己安静会,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立着道人影。
身高摆在那里,江渺仰起头望向陈南屿,又垂下头,提不起什么兴致。
陈南屿俯下身检查花圃:“我这里好像没有问题吧,怎么看这么久?”
“怎么没有,这里那里全都是问题。”江渺一本正经地瞎指,心里嘀咕谁让他把花种那么漂亮的,看着让人心烦。
陈南屿听出她话里故意挑刺的味,不慌不忙:“那你又什么时候对橙子过敏了?”
随口说的话,她自己都快忘了。
江渺不知道他怎么听见的,装傻:“有吗?”但想想有觉得不在乎,逞强道:“我就喜欢这样。”
入夜花香浓,他们又离花圃这样近,陈南屿静默几秒,后知后觉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盯着江渺:“你喝酒了?”
“对呀,你还不快走。”江渺大言不惭:“我现在喝醉了,说不定等下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惹得他又不快。
陈南屿面色如常:“有多过分?”
“想试试吗?”江渺无所畏惧,“看我是不是真的过敏。”
陈南屿自然知道那句过敏是假话,否则那些年他帮忙剥干净的那些橙子都进了谁的肚子里,如果真会过敏,江渺免疫系统未免反射弧太长了点,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他伸手将江渺拉起来,难得配合她:“好好好,就算要测试也要去客厅里才行,我这里可没有种橙子树。”
何须这么麻烦,江渺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呼吸准确无误地落在陈南屿的唇上。
陈南屿眼皮跳了跳,味觉里似乎尝到醇甜的酒香,引得大脑深处一阵眩晕,被江渺完全把握住主权。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他们这都是第四次了,江渺轻车熟路,这次在他唇上故意咬了一口,留下印记。
“现在好像不会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