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作为一界之主，头一次如此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伸手想要去摸萧疏寻的脸，却被少年偏执地躲开。他又只能顺着衣袖滑下，目光上下流转，手却不知该放在何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疏寻默不作声，喉结滚了两下，眼眶的红这才被强压下去。

“走，跟我回齐云殿。”萧恒抓住萧疏寻的手腕，他要知道当年乌君被灵狐族带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青云！”

青鸟没有给萧疏寻甩开手的机会，萧恒刚往前迈了两步青云就已经将父子二人驮在背上。

就是可怜了顾清珩的神识，他只是贴着萧疏寻，青云这一晃压根跟不上，正想着让他们父子相认，他不凑热闹了，哪知萧疏寻适逢其时地伸出手，将他裹在掌心。

魔界有一秘宝菩提莲，却从来未有人见过佛莲真身，除过萧恒。众人都以为这佛莲被魔君藏于密室，层层叠叠的防护，可如今真见了才知道，日日长在魔君殿中的无名小花就是那菩提莲花。

菩提莲适逢花期，开得正好，但在萧恒手上十几年都不曾有过任何反应，而如今，萧疏寻刚踏上齐云殿，莲花就微微闪出光芒。

青云不敢再看，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殿上只剩下萧恒与萧疏寻。至于顾清珩的神识，还被萧疏寻攥在掌心，透着他的指缝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芜。”萧恒三步并两步走到莲花旁边，光芒随着萧疏寻的靠近愈发耀眼，随着萧疏寻步伐落定，佛莲终于映出了乌君的身影。

所有的从容在这一刻崩塌，萧恒颤抖着起身想去触摸这道朝思暮想的身影，摸到的却只是冰凉的水汽，触摸的部分消散又重组，同样带着激动的泪水看着眼前的二人。

那道身影并未在原地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萧疏寻，萧疏寻心口发堵，明明他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何还是红了眼眶。

“是疏寻吗？”嗓音清丽，尾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似乎想要去牵萧疏寻，但人魂相隔，只能隔空摸着萧疏寻的脸。

萧疏寻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在这道温柔慈爱的目光中点头，芜栖这才转头去找早已愣在原地的萧恒：“阿恒，我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萧恒几次张口，才找回了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齐云殿如烟消散，芜栖的身影也变得实在，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个芜栖，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身后是追来的灵狐族众人。

“圣女芜栖！竟对魔族动情，还产下这个妖孽！该当何罪！”

芜栖被追至崖边无处可去，抱紧了怀中婴儿，义正言辞：“我与阿恒两情相悦，天地可鉴，你们却假借联姻乱魔界安宁，盗取天命珠在先，断阿恒灵根在后，使他此生再无仙缘，如此行径，和野蛮庶人有何区别？！”

“天命珠是神物，怎能落于魔族手中，何况，生而为魔，还想飞升上神？痴心妄想！芜栖！你现在随我回去向族长认错，还能饶你糊涂。”

“我若回去，我这孩儿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他是魔族之后，留着他将来自焚家门吗？”

芜栖笑了，笑声却十分凄厉，满含悲痛与无奈，怀中婴儿乖巧，不哭不闹，小手紧紧攥着芜栖的小拇指。

“我已跟你们回到狐族，阿恒不会再原谅我了。”芜栖站起身，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招出的却不是佩剑，而是自胸口引出狐族灵珠：“今存于世，唯有此念，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要保他长命百岁。今日，狐族圣女芜栖，以我血躯，换我儿生机！”

灵珠自她掌间爆裂，碎末混着彩光将欲要上前阻挠的人打退，芜栖自己也咳出血来，几步退后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一跃而下，身躯亦化为彩光将婴儿裹挟其中。

“不！”萧恒早已泪流满面，扑爬到崖边，跟着那缕彩光落下崖底，只见芜栖靠着山石，气若游丝，轻轻抚着怀中婴儿的脸，用尽最后一丝灵力为他铸下命符。

“阿恒，我与你，缘疏缘浅，来世相见，我仍带着菩提莲去寻你。我们的孩子，就叫疏寻。”

命符完成，芜栖也化作粉末消散，婴儿这才啼哭出声，萧恒跪在其前，摸不到碰不到，只能一遍又一遍俯身下去，这样的痛隔了这么多年仍然清晰，霎时间一切又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齐云殿，跪在那朵菩提莲前。

魔君恍然记起，成婚的前一日，菩提莲开花了，乌君欢欢喜喜地捧着莲花给他看：“等明日我们成亲，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