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今夜有客。
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在齐云殿设宴,本是乌君祭月全域哀愁时,这会丝竹声起,全然没了低沉。先前在边漠那两个小魔更是不甚理解,明明这些人都被赶出去了,怎么又给迎回来了,还奉为上宾。
当事人自己也同样有些意外,虽然已经打了预防针,但说来说去都是猜测,这下真确定了萧疏寻就是魔君之子,倒是有些别扭起来。
“吃菜吃菜,诸位都是我儿的朋友,便是我的贵客,先前不明真相,多有冒犯,这一杯萧某自罚。”萧恒不称本君,一口一个萧某,吃一口菜喝一口酒都要把萧疏寻来回打量,怎么看怎么欢喜。
后者也还算从容,只是一抬头就对上萧恒乐呵呵的目光,再淡定也有些招架不住。
萧恒又咽下一口烈酒,视线又落在顾清珩身上:“小时啊,菜品合胃口吗?”
被点到名的顾清珩浑身触电一般,耳根瞬间红了几分,说话都结巴起来。萧疏寻斜看着他,旁人不知缘由,他俩可是心知肚明。
芜栖虚影散去后,萧恒哭笑两掺,悲自芜栖与他最后的告别,喜源他在这世上对芜栖的牵挂,不仅有佛莲,还有萧疏寻。
萧疏寻任由父亲摸着自己的脸,胳膊,再到双手,掌心躲藏已久的顾清珩这才飘了出来。他早就想走了,留他们父子相认热泪盈眶,奈何萧疏寻攥的紧,严丝合缝地挡着路,这会才有机会往外飘去。
“那是?”萧恒指着已经飘到门口的金光,认得出是某人意识,放在之前早就一刀劈了,但现在这是儿子带来的,当然得问清楚。
萧疏寻遥遥望着那团金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隐了身份,声音却大了几分:“师尊时予,亦是心上人。”
那金光明显一抖,撞在门框上,撞得萧恒一愣,撞得萧疏寻笑出了声,金光哪好意思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齐云殿。
顾清珩脸上烧得慌,旁边还有俩吃瓜群众,段周无心这些,恒一和李扶歌那眼珠子都快睁出来了。顾清珩抿了口酒,将头发往后一甩,三两句就把话扯开了:“今日肉香酒美,多谢魔君款待,恭喜魔君父子相认。”
另几人也端起酒杯朝萧恒祝贺,萧恒饮了酒,又是一脸欣慰地望向萧疏寻:“这些年我竟不知,我与阿芜还有一个孩子在这世上,如今能够骨肉团圆,诸位的恩情我萧某必会记在心上。”
说罢,萧恒又饮下烈酒一杯,转而去问萧疏寻:“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父君往后一定加倍补偿你!这八荒魔域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这些年受得苦确实多,以前没人撑腰,凡事都得靠自己,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被人踩在脚下的份,包括在仙门,本应该是温暖之地,却也让他受尽苦楚。
想到这,别说是顾清珩,恒一都有些心虚起来,别人是施暴者,他是旁观者,仙门就那么大,就算再闭门不出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李扶歌察觉恒一的情绪,有些不解:“怎么了?”
接话的却是段周:“清屏最不受宠的小弟子摇身一变成了小魔君,仙门断过他的灵根,辱过他的人格,他怎么会不讨这些债。不过…”
段周话没说完,李扶歌顺势问道不过什么,就听萧疏寻朗声开口:
“往事不追,再难也过来了,再苦也咽下去了,我有良师,有益友,有一个同舟共济的人。”萧疏寻眸光转向顾清珩,眉宇间唯有温柔:“我知他所有,他也知我过往,救我水火,信我身清,我不该困于过去种种。”
视线中的人不敢和他对视,耳朵与脸颊颜色对比明显,只盯着眼前的菜肴,手掌在桌下掐紧了自己的大腿。萧疏寻很是满意这个反应,这才收回视线看向萧恒:“父君若真想给我些什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恒还浸在喜悦之中,儿子认回来了不说,还带着心上人。本来还有些不满意,怎么喜欢的偏偏是个男子,但下一秒就把自己说服了,爱了就是爱了,他和阿芜还仙魔有别,不照样轰轰烈烈!
“你尽管开口,天上地下,想要什么父君都给你找来!”
“我想要,佛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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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窗一闭,恒一扯着顾清珩到茶桌旁,屁股都懒得挨板凳,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一副意料之中:“说,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说什么呢?”顾清珩避而不答,先是一声心上人,再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话,恒一又不傻,再结合那老魔君一声称谓随便这么一联想,萧疏寻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
恒一把顾清珩扯回椅子上:“你还装!小时,没看出来啊,我说你怎么对萧疏寻那么上心,原来早就动了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