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课时，最后一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高高举起了手，显得格外急切。

靳子煜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随手关掉多媒体设备，目光平静地投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提问。

男生站了起来，推了推眼镜，“教授，既然传统方法测BOD需要5天，而且操作复杂，BOD微生物传感器只需要15分钟就能测出结果，但科学发展到今天，为什么传统方法仍没有被淘汰？”

靳子煜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两者都有优缺点，就BOD微生物传感器而言，水样中其他溶解物质的影响较大，容易出现误差。此外，电极的使用寿命相对较短，需要定期更换——”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讲义，目光再次落在男生身上，语气依旧平和：“上上周的课上，我已经详细分析过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翻一下笔记。”

教授的话语虽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提醒，积极提问是好事，但前提必须是动过脑子想的问题，这种问题显然老师不喜欢，邻桌几人向男生投去同情的目光。

男生尴尬地挠了挠额头，缓缓坐回座位，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他懊恼地将书竖起来，试图挡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周围的目光。

下课铃声响，学生们陆续离开，嘈杂声和谈笑声一块远去。

这时，靳子煜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第三次震动。

他只好先放下讲义，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信息栏里堆满了群消息，但最显眼的还是置顶的江雪发来的几条信息：

13:05　【我马上到家了，晚上想吃什么？】

13: 15 【院子里两辆红色跑车都是小书的？】

附上两辆车的照片。

15:30【小书去公司了，不知道她晚上回不回来，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

靳子煜左手快速编辑“好的”回过去，再翻到通话记录，找到“小书”的名字，拨出电话。

嘟了两声，孟秦书接起了电话。

“子煜。”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很是疲惫，似乎还有些鼻塞。

“小书怎么了？”他的语气透出关切，生怕她是因为昨天没睡好又来回奔波生病了。

“我不想当明星了。”她停顿一下，问，“你养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背景音，不知道她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还是在车子里。

他自然愿意养她，可他现在更担心她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他张了张口，刚想开口——

她却轻轻笑起来，“好像某部电影里的台词，你是不是要说‘我养你’？”

“工作不顺利吗？”

“算是吧。”孟秦书回答的含含糊糊，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疲惫。

“是同事之间？”

“不是。”她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回答，“其实，我只是有些想念你了。”

靳子煜从她笑声中听出不易察觉的勉强，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温和的说道，“晚上回来吗？”

“回来，有电话进来先不和你说了。”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匆忙。

挂断靳子煜这通电话，孟秦书迅速接起傅声的来电。

“傅总。”

她抬起手臂放在方向盘，目光落在手指上，指甲已经超过指腹两公分，是修剪了。

她素来不做美甲，每根手指都是‘素颜’。

傅声在电话里说，“南寒，芳姐现在在我办公室，你们之间的事，她和我说了一些，这件事我不评谁对谁错，这些年你们对公司都有贡献。我和你哥有十年交情，当初他把你交托到我这里，只要你仍是华星的一份子，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整个华星，只有傅声知道她和霍清辞的关系，最开始进这个圈子，霍清辞带她见了华星老总傅声，酒桌上霍清辞敬了傅声三杯酒，傅声答应必会多多关照她。

“你到办公室来，我们三人坐下来协商，如果你不愿意在芳姐手底下，我把你安排给TAN哥，又或者你开个人工作室，我们也会鼎力支持。”

纤秀指节轻敲方向盘，一声又一声。

对面停车位一辆黑色保时捷突然闪了大灯，随后发出解锁低鸣，就见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走过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这个男人她认识是公关部的副总监。

“南寒？”傅声有些疑惑。

孟秦书虽然跑神了，却依旧听见他说了什么，她紧攥方向盘，“傅总我现在上来。”

半小时后，在傅声的调解下，芳姐和孟秦书彼此诚恳道歉，并达成共识：芳姐将不再担任孟秦书的经纪人。

至于营销号爆料这件事，傅声恰巧与那家老板有私交，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爽快承诺原文件会删除，傅声客气地提出晚上请对方吃饭，此事算是彻底揭过去了。

此外，傅声亲自下达公关指示，立即成立公关小组，通过各种渠道引导舆论，将公众的注意力从负面新闻上转移开，发布更多正面新闻。

孟秦书离开后，芳姐沉下脸，脸色阴沉地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像泼墨般弥漫天际，映衬着她此刻的心情。

“你太纵容她了。”芳姐没有回头，语气冰冷地对正走向她的傅声说道，“她一路走得太顺，以为自己真的天赋异禀。这些年，要不是我在背后替她收拾烂摊子，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还真以为这个圈子非她不可。”

入行二十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被手下的艺人打脸，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还要向这个“疯女人”道歉。

傅声立芳姐左侧，眼角斜向她，睃来一眼，“你啊，操心的命，她想和谁在一起，捅多大的篓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华星从不缺盈利的艺人。”他撩起视线，看到对面大厦最高点，“一点儿不做，他们会怪罪，做了没达到效果，这就怪不了我们了。”

“扬正集团那位大少爷？”　芳姐转半身，眼眸闪烁感到费解，“不是换人了吗”

扬正集团虽是企业巨头，但那位霍大少爷到底没有正式接手企业，把控全局的还是霍董事长，不至于让傅总如此忌惮。

在她看来，傅声对孟秦书的特殊关照，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罢了。

傅声笑意分毫未动，只是目光里怀几分轻视和告诫，“那些传言你倒是一字不落的信了。”

平时精明如斯的一个人，也逃不脱八卦、爱讲是非的心理。

“你倒是说清楚啊。”芳姐脸色不佳，怨怪说，“只说三分，总留七分让我去揣摩，他们又是谁，孟秦书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又是哪个大小姐来体验生活？”

“道上的事少打听。”傅声斜挑眉头，用一种玩笑的轻佻口气，但他很少与下属开玩笑，她随即闭口噤声。傅声淡淡补充了一句，“出去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当即折回了办公桌前。

傅声坐到转椅上，拿起烟灰缸上，那支已燃烧至半截的烟，放入嘴中，叼着，打开财务送上来的年度报告铺开，细致地审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