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安突然这么叫陆琰,反倒是让他乱了。
把东西放回原位,陆琰挪了把凳子坐在床边:“我就在这看着你。”
林季安目光一直跟着他,瞧他动作不自然的样:“还说你没有生气,说话都硬邦邦的。”
陆琰托腮撇开头:“我没有。”
“那帮我把前厅桌上放着的册子拿来,侍卫记录的城西的情况,两天没看,应该堆了不少。”
陆琰起身:“你别动,我去拿。”
等他把东西拿过来的时候,林季安发现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少不少。
“就这些?”
“嗯。”陆琰又挪了张凳子来,把搬来的书册放在了上面,方便林季安拿取。
“昨晚还有今天早上我看了一些,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下去了,这里是剩的还没来得及看。还是交给你吧,免得……”
陆琰不说了,林季安也知道他是想准备说什么,免得自己乱走。
“嗯……”林季安长长嗯了一声,“那就多谢阿琰体恤。”
陆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拿林季安没辙。委屈般扑倒在林季安的床脚,脸埋在他被被子盖着的双腿上,声音沉闷:“林季安啊,饶了我吧,你昨天才答应我的……”
这越听越像是欺负了哪个孩子一样,林季安可没干过这事。他动了动腿,语气更是委屈:“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先说你不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声音从被子下传来。
“那你过来。”
陆琰抬起头,坐起身往林季安那方挪去。
床榻上倒映着的浅淡又亲密的人影好一会才分开出一条缝隙,两人鼻尖相抵,眼底还残留着意犹未尽的情愫。
将近午时末,剩下的记录也被林季安看的差不多了。陆琰还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直坐在这里陪着他。偶尔林季安在考虑如何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的时候,两人还能有点商量,比起之前林季安一人思考,想法要来的快得多。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叫了声林大人。
听声音,是早些时候派去的那位叫迢汶的侍卫。
“进来吧。”
来者一进来看见陆琰也在,俯首叫了声侯爷。
“林大人,您先前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城东愿意参与挖渠的男子加起来共有两百一十三位,本有一些女子也想参与进来,我们没同意。现在他们在问何时能够开始,大人此前还没吩咐,所以让他们在家里待命了。”
“嗯。”林季安点头,“可有将他们的名字都誊下来?”
“是。”迢汶递上一本册子,“名册在此,请大人过目。”
林季安快速过了一遍:“好,告诉他们,明日早晨开始动工。你领一支二十人的侍卫队伍同他们一同前去山脚,按照朝廷文书上所指的地方开始挖渠。不过一切以他们的安全为首,如果有人无力劳作,无需严逼。只是这工程吃紧,万不可懈怠。”
隐隐发觉自己好似被林大人提拔了,迢汶心中欢喜,语气都不由得明朗起来:“是!属下领命!”
“明天就开始了?”等侍卫出去,陆琰对林季安道。
“是啊,这件事拖不得。城西那边这两天的死亡人数变少了,看来病情控制的得当,也是好事一桩。再等两天,我就去那边看看?”林季安看着陆琰,好像是在过问他的意思。
“嗯?不行。接下来一直到你伤好的日子,甭管是城西还是挖渠那边,我都会去看,你就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别操心太多。”
陆琰凑近他:“房里待闷了我会回来带你在府里透气。所以,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又乱跑搞得伤裂开,我的心也裂开。”
关于挖渠这事,宫里带来的东西算是要什么有什么,除了人以外。两百余人对于挖渠来说其实是算够的了,只是干这活着实累人,再加上地处南边,又是五月初的日子,干一天的活被太阳这么一晒,那是回城的路也不想走,所以最终能坚持到最后的人不一定还有这么多。
那日林季安吩咐招人之后,陆琰在下午先带着几个玄武兵在要挖掘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同时带着在城中找到两个懂得些许水利的人。有了朝中文书里的记载,那么寻得一条将水更好通往城里的路便更加快了。一行人只用了半日时间,就确定好了挖渠的路线。
为了保证这项工程的稳定,陆琰将那日跟着山匪动乱的人都提了出来,为免除牢狱之灾,他们得一路跟着挖渠,直到完全修建好沟渠的那一日,并且他们无法从中获得钱两。
可以摆脱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些人就算是累死也愿意出来。在他们眼里,在牢里担惊受怕无异于等死,还不如出来挖渠换取日后的自由。
除此之外,陆琰还将侍卫和玄武军加入了挖渠一事中。每日都会有一批不同的侍卫和玄武军前来轮流帮忙挖渠,其余的,便留在城中帮忙了,这也是得益于城西情况好转的结果。
城西,陆琰刚从城外回来。
“陆琰,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挖渠一事可还顺利?”
前者闻声回头:“郡王。劳烦挂念,一切都顺利。”
赵骅刚从一屋里出来,身上满是草药味:“听侍卫说已经挖到水了?”
陆琰点头:“对,前几天挖到的,现在顺着挖好的沟正往城里中间那条河的方向流,应该再过月余就差不多完成了。”
“是好事。”赵骅拍了拍他的肩:“可以啊侯爷,这事办的确实好,人也用的得当。我这里还有一些人,你怎么不拿去用了?”
陆琰笑了笑:“那都是郡王自己的人,我哪好直接用。万一城里又出了什么事,郡王的人就是先一步顶上去的,算个后备保障。”
“考虑得当。”
两人行了一段路,看了城西四周的状况。百姓的病逐渐好转,很多事情他们不再需要靠大夫或者侍卫的帮忙,出来行路瞧见两位大人也是笑着问好道谢。
“陆琰,你这本事,在宫里只当一个五品官,不觉得憋屈?上能战沙场,下能治县城的人放现在可不多了。”
笑着回了一位大爷的道谢之后,赵骅忽然漫不经心道。
“那郡王还真是抬举我了,这些可不是我的法子。”陆琰望着城外隐约还能看见的山脉,“况且打仗和治理哪里还分什么上下,都是为国平起平坐的双环。”
赵骅轻叹了声:“你说的是。但你就没想过往上爬?”
“怎么没想过。”
这倒是吸引了赵骅的注意:“噢?”
“一步一阶梯,要想平步青云,摔的也狠。”陆琰淡淡道。
风吹过树梢,凉快的风意卷走屯在府中的闷热。白日的时辰长了,能做的事情也多了一些。
林季安坐在屋前的亭下,还在想如何将此前在阮水布坊生意的好处持续下去。眼下江宁已经放开了一部分城中的出入,是时候再继续进行这些买卖了。
“季安,怎么坐到了这里?”
不知何时,陆琰已经走到了林季安身后,然而后者本人却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