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迟早要发生的事…没必要哭。”
闻言段重帆愣了一瞬,而后迅速侧身,箭步朝药房门口奔去,而严庆一未经修炼过的小厮如何比得过他。
最终他抢先推开了药房的门。
而严庆为减小响动收敛了动作。
段重帆回身看了他一眼,神色严肃地关紧了房门。
进房后,他垂头沉默半晌才转身。
这药房他还是第一次进来,从外看有寻常房间两倍大,曾经他好奇问过简子辰缘由,但他说得很是简单,如今他亲自进来后才知为何。
一进门就是一处偏室,摆着好几排药架,床榻上的被褥虽铺叠整齐,但有睡过的痕迹褶皱。
简仁章和卢君宁这几日应是守在这儿,眼下不在,大概有要事处理,如此也方便了他。
但他并不觉得开心,药房的人越多,说明简南病得越严重。
他小心翼翼地踱步到内室门口,手掌贴到门板上后,再发力慢慢推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泛着微光的法阵,他看向屋内的窗户,上面也有类似的法阵,但作用应该大不相同。
幸亏他今日穿的鞋底很软,加上屋内地上通铺着地毯,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自然也不会惊醒本就昏迷不醒的简南。
段重帆如愿见到简南,迈着大步坐到床边,他的视线从他好看的眉眼一路向下,经过密长如鸦羽的睫毛,再落到毫无血色的嘴唇、尖瘦的下巴。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他爹爹的话:才这么几天,好不容易长点肉就全掉光了,又瘦成了皮包骨头。
他把手伸到被褥之下,摸索到他的右手后紧紧握住,一如往日的温暖柔和,却绵软无力。
心中酸胀难受,鼻尖也泛起一阵涩意,他勾背低头,侧脸贴到他的胸口,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却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转而把头埋在他肩上,深呼吸一口,血腥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浓重的药味。
简南始终觉得自己活不长,对其他人的疏离冷淡,是他早有预谋。
思及此处,段重帆便忍不住落泪的冲动,自他懂事后,好像每次哭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他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哽咽开口:“简子辰…你答应我,你不要死。”
简南自然无法回答。
段重帆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又待了一会才爬墙回去,可刚上墙便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
他循声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卢君宁心碎地质问道:“子辰他还不到十五岁,为什么!?”
她似乎说完这话便晕了过去,简仁章慌乱无措的声音传来:“君宁,君宁!大夫,您快替她看看。”
这段对话叫段重帆心尖猛地一颤,他立刻回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心中不停自我安慰:“不会有事,简子辰不会有事的。”
但那串平安佛珠终归是没能带回家,他为他准备的那件披风上面也沾染了血迹,无法洗净。
从翻墙那日之后,他下定了决心,开始潜心修炼,连挥笔作画的闲情都没有。
段柔想同他玩耍也被他拒绝。
他还想办法往简家送了许多灵丹妙药,有一日甚至偷偷地把段家传家宝——一枚巴掌大小的血玉送到了简南的手上。
然后他又挨了一通胖揍。
“爹爹你不是说过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吗?我想救简子辰。”
“呵,”段启泽似乎被气笑了,“此前我和你娘亲说血玉的重要性和使用方法时你不仔细听,前些日子的话你倒记得这么牢,那我可有叫你犯蠢?”
被自己亲爹指着鼻子骂蠢,段重帆不敢反驳,却也不服气,“血玉不就是灵力充沛,相当于一条灵脉吗?是疗伤圣物,我哪里蠢了?”
“当年你卢婶婶难产之时,你爹我仅是把血玉用特质的盒子装好带到房中,不敢打开也不让她接触。你倒好,不管子辰能否承受,直接贴身放他身上。”
闻言段重帆惊出一身冷汗,抖着声音问道:“那,那他现在可还好?”
“幸亏你简叔叔发现得及时,不然你小子…”段启泽说着缓缓吐出一口气,再难压抑心中的怒火,高声怒道:“你给我在家中静静待上几日,哪儿都不许去!”
“……”
段重帆被关禁闭,一连数日都待在练功房,他喜笑颜开地看着自己手心攥着的一团水气。
他幼时就已测过灵根,是单水灵根,此前他意不在此,也就没有专心修炼,所幸没有太迟。
简南自小体弱多病,并未测试过根骨,修仙求道太过清苦。
他家人和他自己都没想过要走上这条道,也许已经错过常人修炼最好的起始时间。
但他段重帆可以,这些年简家重金购买了许多灵丹妙药,就为了改善他的体质,却治标不治本。
而仙门能人异士数不胜数,经书典籍如恒河沙数,他想自己定能找到一个彻底解决的法子。
仙门每隔五年展开一次选拔,参与选拔的人必须年满十五岁,而对于测出天赋极高的孩子,各大仙门亦有记录。
段重帆要去也自然是去第一仙门天山剑宗。
他把自己要参与仙门选拔一事告诉段启泽和裴芳。
两人心有不舍,但也没有阻拦。
他去找简南,仍然被拒之门外,加上简仁章和卢君宁一直守在药房,他只能拜托严庆传话。
“我要参加仙门选拔,简子辰,你要不要参加试试?若幸运的话,我们能进同一个门派。若是你去不了,我也会找到治好你身体的法子。”
没过多久严庆就传话回来,只有简单的一句:“我尽量。”
十五岁生辰那日,他们都没能见到面。
直到中秋之夜,再过几日就是仙门选拔,段重帆心中烦闷,出去透气,沿着热火朝天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听到有人在说:“咱们去放河灯吧,许愿来年平安顺遂。”
段重帆突发奇想选了一盏河灯,找到一只笔后,在上面写道:“愿家人常乐,简子辰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而后他把河灯放到河道中,任其随波逐流。
他自己也跟着水流的方向一直走,想看看自己的河灯会漂多远。
河灯走得越远,被天上神仙看到的概率就更大。
可这灯显然十分叛逆,不走寻常路,一直往岸边靠,最后竟然在一人身边停了下来。
那人盯着看了片刻,竟然蹲身把他的河灯拿了起来。
“这!”段重帆当即冲了过去,正要把人强行转过身来,却听到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
“…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