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帆话音刚落，眼前熟悉的身影猛地僵住，他似乎想回头，可头回到一半蓦然一顿。
见此，他主动绕到他身前，等看清他的模样，心中的欣喜霎时烟消云散，喉咙仿若被堵塞一般，无法开口。
确实是简南，可他的状况比他上次在药房所见更差，双颊瘦得都凹了进去，小脸衬得双眼大得有些突兀，唇上也毫无血色，但他眼中始终流转着柔和，此时又带着几分无措。
“…重帆…”
心里难受又不能表现，段重帆故作气恼地质问他：“我今日去找你，你为何不见我？”
“我是自己，咳咳，自己偷跑出来，没想到会遇见你。”
段重帆转而指着他手上的河灯，“这是我用来许愿的，你作甚要捡起来？”
他话音刚落，简南就迅速把河灯朝他这边一递。
“抱歉，还给你。”
段重帆低头看向那完好无损的河灯，并未第一时间接过，忽而低笑一声，道：“我总算知道你心虚是何表情…”
简南没听清他的话，缓缓眨眼，目露茫然地问他：“你说什么？”
“没事。”段重帆摇头，把河灯再次放回水中，起身后，用衣袖替他擦干手指上的水。
眼神瞟向他腕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凸起的尺骨，“红绳是不是短了？所以没戴？”
简南抽回手，捂着自己的手腕，低声应道：“嗯。”
“新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我没带在身边，等选拔结束，我再给你送过去。”
简南目光灼灼地看他，微微一笑：“…好。”
有问必答，有答必简，往日也是这样，但段重帆却觉得他特别反常，“…你为何要偷跑出来？”
这时候天边轰然炸开一朵烟花，人群欢呼声热火朝天，简南朝河对岸看去。
而段重帆视线一直在他脸上，看着他被焰火照亮，显得晶莹剔透的轮廓，好似要透明消散一般，心下慌张，忙拉回他的注意力，“叔叔和婶婶不会担心吗？”
简南回过头来，摇头的同时答道：“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咳咳。”
他一咳嗽整个人的背都勾了下来，身形摇摇欲坠。
他绕到他身后稳稳地扶住他，在他后背轻抚顺气，“何不等养好身体再出来？”
简南一手捂嘴，另一只手挡开他，边咳边含糊地说：“咳咳…我要回去…我该回去了。”
段重帆听他咳得难受，又凑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子辰！”一声急切的呼唤声从背后传来，两人回头一看，是简仁章。
“爹爹…”
简仁章快步朝他们跑来，神色急切担忧，丝毫顾不上温文尔雅的风度。
他把住简南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确认他并无大碍后狠狠松了口气。
“你为何要一声不吭地出门？可把我们吓坏了！”
简南下意识抿紧嘴唇，轻轻拽过他的衣袖，垂眸敛目一副愧疚认错的模样，重复方才说过的话：“对不起，爹爹，我只是想出来看看。”
以他往日守序乖顺的性子，眼下又生着重病，简仁章如何舍得责罚他。
他温柔地揽过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说道：“不是不让你出来，可你病情未愈…好歹说一声，你娘亲都快急死了。”
简南把头靠在他胸前，面上表情被挡了个彻底，段重帆压根看不见，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我知道，我们回去吧。”
“嗯，我叫严庆驾了马车来，坐车回去吧，”简仁章说着看向段重帆，“怀星，你要继续游玩，还是同我们回去？”
段重帆看着他们父子情深的模样出了神，有可靠的长辈在，他心中轻松不少。
在听到他坐马车回家的提议后，连忙点头：“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多谢叔叔。”
“不必多谢，我们是邻居，你与子辰关系亲密，还没好好感谢你在学堂对他的照顾…”
学堂的照顾…段重帆看向简南，心里也不清楚他和严庆究竟是怎么说的，面上只能保持得体的微笑。
而后一路上马车内都是安安静静，三人各有心事，但都不愿说出来。
当夜，段重帆心痒手痒，展纸落笔，河道四周的房屋他已记不太清，但那站在河边的卓然身影却铭记在心。
长发垂腰，发带落缨，微风吹来，衣袖鼓鼓，河灯随着水波摇晃，光影攒动，心弦也不自觉地被撩拨跳动。
一切都好，就是人太过消瘦。
落笔行云流水，不过小半个时辰，画作已成。
段重帆将画收好，决定等过些日子把画裱好后，再送出去。
几日时光，转眼即逝，已到仙门选拔的日子，段重帆目标明确，又勤学苦练。
早前他就是各大仙门第一备选，通过选拔唾手可得。
在他自己看来，他是毫不意外地成功拜师第一仙门天山剑宗。
可在选拔那日，他却没见到简南的身影，找了许久也没找见，却听到了他人的风言风语。
“段家少爷被选入了天山剑宗，真是厉害！”
“好像是，但简少爷不是也到了年龄了吗？怎么没见到他？”
前面说话那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你没听说吗？”
另一人见状打量四周几眼，仿若担心被人发现一般，鬼鬼祟祟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听人说，中秋那夜简家把城里稍有名气的大夫全请了过去，说是简少爷病重，没几日好活了。”
“唉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吗？”
“其实早些年，就听人说过，这简少爷岁不过十五，看来这事儿是真的。”
“这简家往日行事低调，家主乐善好施，下人谦和有礼，怎的就遇上这种事儿呢？”
“你听我说完，简家原是皇商，卢夫人是当今丽妃的亲妹妹，因不想参与皇家夺嫡，这才请辞举家搬迁到蔚城。”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有一年丽妃带着皇子来过蔚城。”
“是啊，这简家行事低调，凡事都担心出风头，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啊，说不定是有人要加害他们。”
“这里头水这么深呢？”
“可不是吗…我估计就是那云妃下的手。”
段重帆听得心惊肉跳，瞳孔颤抖着缩紧，但是他中秋才与简南见过面，那时他好好的，怎的就突然会有这些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