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同春妙一起往厨舍找刘嫖,却见厨舍内一片凌乱,灶台上的锅具散落,满地碎瓷片,血腥气散满了整屋,蜿蜒的血迹顺着木板的缝隙一路而下,直聚在门前。
二人心中一惊,忙冲进去,厨舍中正是先前在会芳殿同盼之说话的那个胖子,如今正捂着颈项,口鼻大张,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屋的血迹,正是从他的喉间、肚腹间流出,现下仍泛着微弱的力度向外泌出。
而刘嫖,满身是血,但净了手,正有条不紊收拾着灶台。
二人顾不得害怕,拉着刘嫖左看右看,见她无恙总算舒了口气。
刘嫖见了她们,也像终于回过神般,将手中的器具一扔,抱着二人哭了起来。
盼之安抚着她,还是忍不住道:“天哪,嫖娘子真是太厉害了。这样壮实的禁中将领,你是怎么将他杀了的?”
刘嫖止住了哭声,挠了挠头:“他冲我扑过来,我简直要吓死。我往常瞧那些下水,大概便是颈、肝、脾处血管最密,我先是伸手抵他,又寻机扼住他下颌后方经脉,等他稍有停顿,再操刀砍断喉咙软骨,他立时便气管断裂,动弹不得了。我慌得不行,怕他醒来反要杀我,便又补了几刀。他没多久就死了。”
盼之拍着胸脯道:“实在是惊险,好歹脱困了。”
刘嫖这才憨笑道:“外面倒了一片,他们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我若什么都不做,求他们饶命,恐怕才惊险。”
春妙惨白着一张脸,听得直咧嘴,还是夸道:“娘子实在勇猛。”
刘嫖摆手,美滋滋谦虚道:“找准地方,没用多少力。只拼力气,那是莽夫所为。”
.
会芳殿内,清醒的人瞬间只余了都指挥使李厂和都虞候老五。
李厂顿觉不妙,“腾”的一声站起身,正准备向外走,却见一人踉跄着拽来一个农人,道:“大人,我刚刚在外面听见这人同另一人闲聊,说司农寺卿顾的小女儿如今正在园中。”
那人身上、脸上溅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如今正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见上首铁甲满身的男人正低头瞧着他,他连连磕头:“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小兵踢了他一脚,斥道:“赶紧说,别啰嗦。”
那人道:“就是刚刚,在院中同你们说话的那女子。”
李厂迟疑了一下,问道:“司农寺卿?是不是儿女在太师府读书的顾大人?”
都虞候迟疑了片刻,道:“回大人,正是。”
李厂又问:“谢晋是不是就关在厨舍旁?”
都虞候此刻也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声音渐低了下去,回道:“是……”
李厂自始至终都平静无波的双眸中终于显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抬手掀翻了桌子,怒极反笑道:“好,好啊!”
二人起身出了会芳殿,园中已经此起彼伏响满鼾声。李厂怒不可遏,终于在厨舍前,看见了正在替谢晋解开囚车的盼之三人。
盼之将春妙和刘嫖挡在身后,一脸视死如归。
李厂问道:“你就是司农寺卿家的女儿?”
盼之却并不答他的话,只道:“大人,如今众人都睡着,可能没人通报您。就在刚刚,宫里的狼烟燃了。”
都虞候率先发难,一脚将盼之踢翻在地,举起长枪,作势便要刺下。
盼之屁股着地,四肢几乎都要被撞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春妙和刘嫖在一旁,想要扶起盼之,又被那都虞候举枪喝退。
盼之顾不得疼痛,继续道:“你们这支五千人,莫说大内一千禁军,纵然是相比内外城守军五千人,已是大阵仗。我想大人此次出兵,除了牵制了守军,必是还有策应大内的任务。”
盼之盯着李厂,一毫不敢松懈。此刻见他太阳穴猛然一跳,终于满意道:“看来我猜对了。可如今马倒了,人也倒了,大人想进城,是万万不能了。原本六成的胜算,此刻恐怕一成也没有了。我若是大人,此刻恐怕要跪地祈求贵妃事败。因为若是贵妃事成,恐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们这支临阵倒戈、办事不力的队伍。”
盼之用手支着上半身,昂头对二人说话。见李厂眼中逐渐涌起杀意,终于放柔了声音,动之以情道:“我知道,这样刀口舔血的买卖,无非是赌一把荣华富贵。可如今荣华富贵既已不可得,何不就此缴械,或许事后能将功折罪也说不准呢?”
对面二人皆迟疑了一下,盼之继续道:“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大人纵然不为自己想想,总也要为家人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