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输。
再换,
再输!
再换,
还是输!
至此李玄亮也已出离愤怒,脾气全无了。
正不得劲时,吴鄘上前在他耳旁低语,意有所指道:“此人在京都斗蛰圈从未见过,我们这般硬斗好似也不是办法?”
这话提醒了李玄亮,他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后,慢悠悠走至沈昀跟前,招呼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啊,是头一回来玩?”
沈昀一揖,“是的,鄙姓沈,单名一个昀字。方才多谢这位仁兄承让。”
李玄亮见他如此斯文做派,只得也合手一揖还礼,“本人姓李。不知沈兄这只蛐蛐何处买来?可否相告,改日我等也好一洗颓势。”
沈昀说的轻描淡写:“是旁人送的,说是能赚点银子,我便随手玩了两把。”
李玄亮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沈昀一边收拾着台子地上的散银,边说道:“今日我已赢的够了。常言道,水满会溢,月满会亏。既然李兄中意,相逢即是缘,这只蛐蛐就赠与你如何?”
李玄亮着实没想到此事最后是这么个大转弯,与他素昧平生的沈昀,如此善斗的蛐蛐说送就送,原本还琢磨着用个法子劫了它,当即大喜过望, “哦?沈兄此话当真?”
“当真。”
见沈昀一脸真挚,李玄亮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沈兄真是爽快!”
沈昀将蛐蛐装回小竹笼子里,递给了李玄亮,“我原也只是一时兴起。”
李玄亮将宝贝自竹笼取出,放至镂空象牙笼里,问道:“它可有名字么?”
沈昀望着李玄亮一脸欣喜,不假思索道:“呆霸王。”
李玄亮蹙眉:“如此威风凛凛,怎么取了这么个提不起劲儿的名字,依我看……不如叫英武将军,如何?”
沈昀道:“此物既已送与李兄,那叫什么当然全凭李兄高兴了。”
李玄亮顿时心情大好,想象着日后带它大杀四方的情形,不由在笼边弹了个响指, “英武将军。嘿嘿!”
说着递给了身边的薛庆,又转头邀沈昀道:“快至晌午了,今日得遇沈兄,实在畅快。你我何不到对面的酒楼小酌几杯?”
沈昀此时哪里会答应他,状似焦急地拱手道:“多谢美意,只是我一时还有些急事,耽搁不得,恐不能领此盛情了。有缘他日再会。”
“什么事这样急?改日不可么?”李玄亮不愿放他走,说着就要招呼薛庆去处理了。
沈昀阻止道:“多谢好意,小弟乃是公门中人,只恐不妥。”
李玄亮见沈昀去意已定,也不再挽留。
只心下纳罕:京中何时有这样的人物,我竟浑然不知?改日定得好好会上他一会。
李玄亮的这些心思,攀附着他的帮闲们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日便将沈昀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得知他在国子监任职,自己的父亲又对他青睐有加,李玄亮更是喜不自禁。
沈昀亦乘此契机去俯就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几番下来,李玄亮便觉得和他甚相投契,直以弟呼之。
墙头上的几名工匠,是沈昀跟工部要来的。多早前沈昀已和李义甫提过,要几个人来把学舍那扇矮墙砌高,至今日才把人调派过来。
“沈大人,这般高可以了吗?”一工匠站于木扶梯上,回身请示沈昀。
“还是不够,再砌高,嗯……就与这旁边的围墙齐平。”
“好。”
天好似一下子热起来了,大上午的没动几下便汗流浃背了,沈昀还是一身密不透气的官袍,裹在胸口上的布料又紧又湿,沈昀难耐地将衣袖卷起来一截。
好在晌午后,膳房送来一份梅汁。
梅汁即酸梅汤,是民间传统的清凉饮品,以乌梅、山楂、陈皮、桂花、甘草、冰糖等为原料,在瓷器中熬制而成,酸甜可口。
炎炎夏日,喝上一杯冰镇酸梅汤确实可让人消掉不少暑气。
赵元给为豫王与沈昀分别斟了满满一大海碗,沈昀“咕咚咕咚”三两口一饮而尽。霎时间只觉通体舒畅,沁人心脾。
亮出碗底,问赵元道:“还有吗?再来一碗。”
赵元动作滞了一下,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寻求地看向彤城澈道:“有倒是有……”
意思是不够分了。
沈昀一下子尴尬住了,以手扶额。
又忍不住去悄悄瞄了眼那执壶,心道这般不能装么?
而后站了起身,“……额,我且再去膳房看看。”
不同于沈昀狼吞虎咽,彤城澈似在细品慢酌什么美味,这才将青瓷碗放下,看向赵元:“你还不去?”
“哎,好好,”赵元应声,赶紧拦下沈昀,“沈大人,还是我去吧。”
赵元走后,空荡荡的堂屋,也立即静了下来。
沈昀心想,赵元既去了膳房,怎么着也不会空手而归,那么桌上这剩的……
一时又觉得,刚才只是口快,此时喝不喝好像也没甚所谓了。
豫王似乎并非如此认为,他十分温文有礼,主动提壶要来替沈昀添上。沈昀哪敢劳驾他,忙道:“我来,我来就好。”
一手抢过青釉执壶,笑笑道:“那,多谢王爷,下官就不客气了。”
他说罢抱着壶,又拿起青瓷花碗,三步并作两步,人就轻悄悄转向左边自己的厢房,将东西都搁于桌上,坐下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对啊,我为何要这么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