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一揖还礼道:“方才之曲,曲调婉转悠扬,令人听之忘倦。可是姑娘弹的?”
李玥瑶面上一红,点头道:“沈郎君谬赞了,我随手弹的。”
说着低下头去,扯弄着腰间的缚带,“玥瑶没想到,能在此碰见……”
沈昀此时酒后的晕乎劲儿也早已过去,神思回转过来,见李玥瑶如此说,才想到:也是,这般冒冒然出现在人家花园里,不知情者看着倒像是个登徒子。
遂解释道:“哦,今日承蒙李太傅相邀,过府一聚。沈某因不胜酒力,出来透口气,路上听得琴声悦耳,便闻声而来。是沈某唐突了。”
说着又对李玥瑶揖了揖。
李玥瑶默默听着,今日父亲设宴有请他,他应是和父亲有所往来的……
寻思间见沈昀要走,忙开口道: “这样说来,沈郎君也懂琴?”
沈昀如实答道:“并不懂,不过沈某私以为,琴比筝好。”
沈昀随口的一句话,却是正中李玥瑶下怀,她不由得看向沈昀,“沈郎君当真这样想的?”
“当真。”
见沈昀目光真挚,李玥瑶忍不住又说了句,“玥瑶也是,琴为己抒,筝为人弹。”
沈昀颔首表示认同,又道:“对了,后来我又去了那座别苑,听你们府里管事的说那儿不住人的。”
李玥瑶听了以巾帕掩住笑意。
即至沈昀正欲再张口,园门口处又来了一人。
“还以为沈大人迷了路,”彤城澈慢悠悠迈步过来,眉目间带着揶揄,眼神若有似无地从李玥瑶周遭一扫而过, “看来,是独自来此欣赏‘美景’了”。
李玥瑶瞬时间脸颊涨的通红,火烧火燎起来。
沈昀见状心里哀叹,这人指定是又喝多了,只得解释一遍,“王爷惯会说笑,下官偶闻一段琴音,寻声而来,恰遇到李姑娘在此。”
李玥瑶对彤城澈福身致礼,“大哥哥,你也是来赴宴的?”
彤城澈闻言也不应声,伸手揪起眼前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娇艳欲滴。
“春色撩人醉眼眸,蝶舞蜂飞乐悠悠。如此春光若都付于觥筹交错,岂不可惜?自然是这满园春色更引人注目。”
沈昀见李玥瑶怔楞住了,就知道她是未曾遭料豫王荼毒过的,而早已历经风霜如他,向李玥瑶解释道:“是的,今日李祭酒所邀,皆是我们国子监的学官。”
这时一个家丁过来找沈昀和豫王,言说李太傅催他二人入席。
待二人作辞离去,念香举起两根手指在李玥瑶跟前晃了晃。
李玥瑶摸摸尚在发烫的脸庞,只听念香道:“姑娘,短短数月,你和沈郎君就碰到两次啦!”
李玥瑶嗔道:“念香!你还说呢,都是你,非说这边亭子敞亮,弹得还是……”《湘妃怨》
远天一片乌云,徘徊上空。
跟典籍室对门的典簿室【注1】,大门日日紧锁。沈昀入监两月有余,从未见过这道门有打开的时候,沈昀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刻印典籍,今日恰得空,意欲打开看看。将钥匙投了进去却无果,而后他把监内存放在自己处的钥匙都挨个试了个遍,竟无一把钥匙能对的上。
正疑惑间,抬眉看到方才送书商出门的苏云起正向自己走来,神色匆匆,还对自己使劲挤眼招手。
沈昀向他紧走了两步,“怎么了?”
苏云起二话不说,一把将沈昀拉至屋内,见鬼似的问道:“你开典簿室的门做什么?”
沈昀望着苏云起鲜有的一脸严肃,又想到自己管着监内大部分的门钥匙,典簿室也算不得什么私密之所,可这门的钥匙却并不在自己手里,不由提起心神,“怎么?这门开不得?”
苏云起道:“你还真猜对了,幸好你方才碰见的是我。”
沈昀道:“我只是想去找找,是否有前祭酒留下的只言片语。”
苏云起惊道:“怎么越是忌讳的东西你越说?”
沈昀心中一凛,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秘闻?”
苏云起道: “我好心劝你啊,你可万一别在这提及任何有关前祭酒的事儿,那在国子监那可真不兴说。”
“为何?莫非,是他治监无方?不堪被提及?”
“这我也不甚清楚,反正你就别管这事了,准没错。”苏云起不欲再说。
沈昀又岂肯放过如此良机,又问:“那李祭酒之前的那位祭酒,他叫什么?这可以说吗?”
苏云起道:“李太傅都打理国子监快二十年了,前祭酒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我如何知道是哪位。不过记得我来之后,还碰到一个杂役提过一嘴这事,被李祭酒知道后罚跪了半日,再后来没多久,那人好像就不在监内了。渐渐就再也没人提这茬了。”
沈昀:“那这个杂役后来呢?”
苏云起不无惋惜:“啧啧,好像是死了。”
沈昀没再追问下去,默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隐约感觉李祭酒对于这位前祭酒不甚友好,甚至颇有些想极力扫除一切与之有关印记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