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甫不以为意,颇为高兴向他迎了两步道:“豫王爷来了,来,快请入席。”
沈昀等人起身相迎,而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过李义甫安排的座椅,大喇喇坐在了自己身侧。心下嘀咕:有活时不见人影,吃饭时倒是不落单。
李义甫也坐定了下来,沈昀又听得李义甫不知哪来的慨叹之语:“你能来,你姨她……想必也是高兴的。”
什么姨?
沈昀悄悄用手肘碰碰苏云起,贴耳低语:“李太傅是豫王的姨父吗?”
苏云起偏过头去,小声道:“怎么说呢,王爷的生母是李祭酒夫人的远房表妹。”
沈昀点点头,没再说话。
李义甫对满桌宾客看了看,快开席之际桌上少了个人,转身去问一旁的老管家,“亮儿呢?”
管家躬身答道:“少爷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李义甫微微皱眉,“昨晚不是让你跟他说,今日家中有客吗?”
老管家面上的无奈之色一闪而过, “老奴说了……要不,老奴这就去把少爷找回来?”
李义甫:“不必了。”
话音刚落,侍女们手捧各色珍馐陆续上桌,通花软牛肠,羊皮花丝,暖寒花酿驴蒸,宫保野兔,豆瓣鲍鱼粉蒸鸡,片盘二品,酱煎猪……
侍女们莲步款款间桌面就摆的满满当当了,李义甫举起眼前的酒杯, “今日邀诸位前来,一来呢,是为沈昀接风。”
沈昀闻言立即站了起来,高举酒盏。
“你在监内的事迹,我也都听范大人说了,望你日后能不忘初心,志存高远。”
沈昀连忙过去碰杯,“谢谢李大人,晚生定当勉力而为。”
两人对饮罢,李义甫满斟一杯后,又举了起来,“这二来,谨以薄酒一杯,聊表歉意,李某身负太子训导之任,监内事宜,皆是诸位替李某分担了。”
李义甫说罢一饮而尽。
苏云起等也陆续站起,都道李祭酒言重了。
这时李义甫再斟一杯,道:“这一杯呢,我敬诸各位。愿来日我等也能勠力同心,治理好国子监,上不负圣上所托,下不负学子父母们的殷殷期盼。”
沈昀等各位学官听罢,都一一跟李义甫碰杯。
饮完此杯,沈昀也给自己酒盅添满,举了起来,“沈昀才薄智浅,初来乍到,承蒙各位多番关照,才不至有行差踏错。今日幸得李大人盛情款待,借此机会,沈昀也敬诸位一杯。”
说着将酒杯向满桌的同僚举起。
众人迎来沈昀的一一碰杯,先是李义甫,范缜,而后到了彤城澈跟前,沈昀停滞下来,因为他的酒杯尚在桌上微丝未动。
沈昀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彤城澈睨了他一眼,终是捏起酒盅来,“砰”一声清脆的撞击,沈昀悬着的心又随着饮下的酒水缓缓沉了下去。
沈昀落座,放下酒杯,余光瞥见彤城澈竟将那酒一饮而尽了。
而后范缜也站了起来,他道:“沈昀一来就为我们国子监解决了银钱这一大难题。都是李大人慧眼,范某谨以此酒,恭贺我们国子监喜得良才,来,我们敬李大人一杯。”
李义甫笑着举杯与众人同饮,热情招呼道:“来来,都试试鄙府的菜式,看看可还能下箸。”
沈昀也应声捏起了筷子,接着又是三三两两的推杯换盏……
自中举以来,连番应酬,沈昀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多酒,好在酒量总算是在惨绝人寰的磋磨后有所长进,不似以前一杯下肚人就飘飘然了,沈昀嗅了嗅酒杯,这东西辛辣刺鼻,实在是尝不出什么好来。
寻机尿遁了。
他信步走在一条鹅卵石小径上,慢慢感觉酒劲儿上来了,有些乏困,索性就在道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李府花园八角凉亭里,一双素手轻轻在琴弦上拨动着。这弹琴者,正是李太傅的小女儿,闺名唤作玥瑶。
一曲未了,李玥瑶忽停了下来,双手缓缓搭在了琴弦上,目光定在远处虚空。侍立一旁的丫鬟念香见状问道:“姑娘,怎么不弹了?”
李玥瑶手托香腮,许久说道:“我在想,何时能出去……”她转头去问念香,“香香,你有没有发觉,我们已经困在家里三个多月了?”
两个豆蔻年华的姑娘,正当活泼好动的年岁,岂愿日日拘在深闺?念香也跟着说道:“是啊,上回出门还好冷呢……”
念香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憋着一股笑意看向李玥瑶,“要不我们别惊动老爷,悄悄的出去?说不准啊,还能碰见上回的那位郎君。”
李玥瑶娇嗔道:“你胡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久居家中闷得慌,我什么时候提过沈,沈……”
念香道:“沈?沈什么,沈郎君吗?沈郎君又是谁呀?我方才可没说过这位郎君姓沈呢。”
念香说着还故意把最后的“沈”字咬了重音。
李玥瑶听着,心知是念香在打趣她,作势就要来挠她痒痒。
主仆二人正嬉闹着,没承想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却是沈郎君本人走了过来,他抚掌称赞道:“好,好!好曲子。”
李玥瑶登时局促起来,在自家花园竟然碰见了沈昀,她既惊且喜,她不由伸手去理自己的鬓发,念香也上前助力。
李玥瑶向沈昀福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