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有度,温润有礼,无愧她“谦谦公子,举世无双”之名。
待大臣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听歌赏舞,姜昭才得空下来,拿起手边的桃花糕,轻咬一口,软糯香甜,口齿留香,不愧是林熙找来的厨子,就是有水平。
眯了眯眼,看向左侧前排位置上的姜赤。
他不时挪动着身体,趁人不注意还要抓一抓身上,像垫子有刺似的,一直坐不住,真是有失皇家颜面。
“十皇兄,”姜昭唇角带笑,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起来依旧温润如玉,“看你老是乱动,是垫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孤给你换一换?”
本来其他人都在忙着听歌赏舞,没人留意他,姜昭这么一问,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了。
姜赤黑着脸,忍下身上的痒意,咬牙道:“不用,挺舒服的。”
“噢,好吧,那看来是孤多心了。”姜昭浅笑着,继续欣赏姜赤此时的样子,明明痒得要死,却不敢伸手去挠,脸都憋扭曲了。
姜昭心情很好,林熙这个药不错,之后再找她拿点。
姜昭还在欣赏姜赤憋屈的样子,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来到宴席,没去自己的位子,直直朝她走来,“臣参见太子殿下。”
收回视线,看向来人,那人穿着一身紫色劲装,腰间缠了几圈黑色编带,面容英气,眉眼冷峻,虽是垂首,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减分毫。
姜昭起身微扶起她,“风将军不必拘礼,快快平身。”
此人是镇南王之女风栖野,四年前,镇南王世子风青阳遭人谋害,死在皇城。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出,是风青阳之前招惹的江湖野士,心怀怨恨,在风青阳出游之际,将其杀害。
堂堂镇南王世子,一生竟这样草草结束,多数人对这个结果心有怀疑,毕竟风青阳武艺高强,智谋无双,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杀害?
但这是陛下亲自命人调查,公布出来的结果,即便心存怀疑,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风青阳死后,牵扯出了另一个问题,即皇帝十四年前下旨,各诸侯王世子五岁后,必须送到皇家开设的学宫——文翰宫学习,及冠后入朝为官,直到诸侯王去了,才能回到封地,继承封号。
镇南王风家,一生只娶一人为妻,因而不如其他世家人丁兴旺,连续两代,竟都只有两个孩子出世,风青阳是镇南王家唯一的男儿,他死后,谁来继承镇南王的封号?
或者说,谁来替他继续留在皇都,成为陛下牵制诸侯王的质子?
死了世子,镇南王府只剩下一个女儿,无奈之下,镇南王竟将女儿风栖野送到边关,让她和戍边战士一起上阵杀敌。
风栖野不辜负他的期望,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势如破竹,仅仅两年,就将连年骚扰姜国边境的南明人打得节节败退,不敢再侵扰姜国领土。
皇帝欣赏她的才华,破格封她为宁安将军,统领皇城北门禁军,允许她上朝议政。
因而,她是唯一一个,能以女子身份出现在满是男子宴席上的人。
让风栖野坐到身边的位子上,姜昭低声问道:“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姜昭六岁前都养在风家,虽然现在已过去多年,但她们二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感情还是十分要好。
“我查到一点东西,关于大哥的。”风栖野低声道。
姜昭抬眼看她,风栖野一入皇城就开始追查兄长遇害之事,姜昭也一直帮忙,但都没有收获。
“和谢家有关。”
“谢家?”姜昭低低呢喃,“永安王?”
丝竹声声不断,柔美的舞姬随歌起舞,宴会上接杯举觞,但众人的视线,却或多或少落于高台上的太子身上。
席上一红衣青年,懒懒地斜坐在位子上,一手捏着白玉折扇,另一手握着酒杯,将酒送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赞到:“好酒。”
此人正是被称为“玉树临风,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祁任。
将酒杯放下,祁任眼神落到高台上的二人身上,微微眯眼。
宴席不过半日,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天,这表姐弟二人,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感情深厚吗?
正好一婢女来摆放新糕点,祁任垂眼,准备斟酒,却在看到这婢女后顿住。
这胎记……
祁任脑海中闪过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在相同的位置,那人也有一块红色胎记。
只是,那家的人,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光了吗?
婢女摆放好糕点后就躬身离开。
祁任斟满酒,勾起唇角,若真是那家的遗孤,为何她不逃命,远离皇都这个是非之地?如今隐姓埋名,潜入太子府,是意欲何为?
呵,这太子府,还真是有趣。
太子的及冠宴到了亥初才结束,祁任喝了不少,毕竟这么好的酒,可不是随时都能喝到的。
脚步有些虚乱,告别太子和其他大臣后,祁任坐上马车,回到自己府上。
坐在榻上,揉揉额角,身边站着自己的亲卫,没有睁开眼,祁任淡淡道:“去查一下,当初王家有没有逃过一劫之人,尤其是女子。”
亲卫拱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祁任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屏风后。
脚步轻缓,但十分平稳。
抬手解开衣物,旁边的浴桶已经放好热水,祁世子自小不喜欢婢女伺候,没有允许,婢女小厮都不能进入他的房间。
脱下衣物放到一边,胸口处竟还缠着一圈圈的白布,祁任将束发带扯下,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背上。
又将胸前缠着的白布解开,被束缚之处得以解放,谁能想到,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竟是女子!
祁任缓步走进浴桶,屏息闭眼,将全身都沉入浴桶。
脑海中是白天那人的一举一动。
冷傲的眉眼,英气的面容,永远挺直的肩背,利落束发,劲衣在身,明明是女儿身,在一群男人中间也丝毫不逊色。
那人不轻易笑,可记忆中,那人笑起来,如冬雪初融,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一口气用尽,祁任破水起身,抹去面上的水珠,脸上的脂粉也随之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清丽白皙的脸,柳眉微蹙,桃花眼中只剩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