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璃点点头,一边往卧房去,一边问:“庄子里的人们都去哪儿了,怎么不见有人?”
老仆回道:“太师一大早就让庄子里的佃农们带着自己养的鸡和鸭子出去卖,女人们出去采买,只剩下我和杀猪的屠户。不过就在刚才,有人报信说猪肉铺子走水,那屠户就急匆匆回去看了。”
“也就是说现在庄子里只有咱们四个人?”
“是啊。”
崔婉璃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走到窗子外面,就听见郁太师在里面喊人进来,老仆忙走两步进门去了。
崔婉璃随后也跟着进来,看到郁太师正在作画,又是一副酿酒图,这次酿的是梅花酒。
崔婉璃细细端详,画中正是此间小院,不过院子里并没有梅花树,不然这幅图真是应时应景了。
“祖父想在这里栽几棵梅花树吗?若是等春天到了移栽几棵半大的树苗,明年这个时候就能自己酿梅花酒了。”
郁太师笑道:“好啊,到时候你和文绍一起来。”
崔婉璃陪着聊了几句,说道要接他回府里过节,这是郁太师第一个无事一身轻的春节,大手一挥,道:“过几天再回,现在还没玩够。”
话音刚落,一个跛脚男人猛地把房门踹开,拿着一柄长刀就扎了进来,进门时趔趄一下,很快就稳住了。他站稳后,众人看到他的脸上布满暗疮,有些还化脓了。那把刀很厚,刀刃上沾着血,配着来人狰狞的面孔,煞是吓人。
崔婉璃站得离门口最近,她闻到了随着人一起进来的骚臭味,目光下移,跛脚男人提着的刀刃上沾着血,新鲜的,带着热气的血。
很快她反应过来,这就是前段时间扭断她手臂的人,居然跑到了这里。
跛脚男人在几人之间分辨了一会儿,目光锁定在郁太师身上。他进门前把那身黑纱扔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被人看到脸上的病,反正很快他就看不到别人嫌恶的眼神。
他现在满心都是要报仇的快意,迈着趔趄的步子,拖着杀猪刀,绕过僵住的崔婉璃,一步一步走到郁太师跟前,举刀就砍。
电光石火间,老仆迅速移动身体,挡到了郁太师前面,瞪着来人道:“不许伤害太师,滚出去!”
下一瞬他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眼看着跛脚男子又要砍下去,崔婉璃终于从惊惧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大声道:“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这里是郁府的庄子,你要是敢放肆,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跛脚男子先是惊讶了一瞬,继而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杀猪刀,听到崔婉璃的话,神情比刚进门时稍微松懈点,嗤笑道:“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死之前,我要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崔婉璃一脸莫名,“太师什么时候跟你有仇?”
跛脚男人误以为她是瞧不起的意思,恨恨道:“你以为我这个贱民不配跟当朝太师有仇吗?不只是我,还有更多从大名府回来的兄弟,都跟他有仇!你滚开!”
郁太师听到大名府三个字就僵住了。
崔婉璃趁着他情绪激动,一脚踹过去,正中他的瘸腿,趁着他动作变形的瞬间,彩兰忙把郁太师拉到屋子更靠里的位置,暂时离跛脚男人远些。
崔婉璃眼角四处搜寻能用的东西,突然瞟到两方镇纸,手比脑子更快,抓了就往跛脚男人的方向扔过去,那副图被这股力带得落到了地上。
跛脚男人随着击打的惯性摔在地上,镇纸似乎正中跛脚男人的病疮,只见他的下巴和胸前两个伤处血流不止,倒下的男人一时爬不起来。
崔婉璃急忙和彩兰一起拉着郁太师出门,但郁太师停在了门口,他虽然脸色发白,身形有些不稳,但眼神清亮。
郁太师看向跛脚男人,问道:“你是五年前从大名府回来的?”
跛脚男人“呵”地一声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五年前官家亲征,最终战败于大名府,那场战争死伤了太多人,征兵时承诺的响银发不下去,他和当时的三司使理了很久账目,最终决定分批发放,十年内付清。
“哈哈哈哈哈,十年,你看我还能支撑几天?”跛脚男人憋着一口气站起来,拿刀指着郁太师骂道:“你这个老贼,就是你把响银都挪到别处去了。可怜我们一起回来的兄弟,身体残疾,不能养活自己,到现在没剩几个了,都死了,都死了!”
崔婉璃看着逼近的砍刀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声闷哼过后,温热的血滴在她手上。
“太师!”老仆惨叫道,虽然他尽力拽住了跛脚男人的裤脚,但不知道刀是否砍到了人。
崔婉璃看到郁太师的右手上多了一道口子,血滴下去,染红了那副梅花酿酒图。
跛脚男人一击不成,腿也被拽住,一时砍不出第二刀。
崔婉璃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给彩兰使了个颜色,二人用力把太师拖到了院子里,老仆紧随其后,出了门转身把门栓插上,从里面很难打开。
几人不敢停留,出门驾车赶紧回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