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川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证件上的人确实和眼前人长得一模一样。五官立体,面容硬朗,一双浓眉更是让人无法忽略。
他叫,吴潼?
年川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梁夫人平淡的声音,“原来是吴警官,大清早来我这拜访,真是辛苦你了。”
梁夫人的声音像冷清的白水,毫无波澜的平静。年川垂下眼,心里隐隐觉得梁夫人对吴警官的态度很奇怪。
说不上来,但总之算不上友善。
年川侧开身子,让吴警官走进来。
或许两个人之前有一些过节?
两人熟稔地一起在沙发坐下,隔得距离可以算上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年川抿唇,忍下突如其来的笑意,倒了两杯热水给他们端去。
“小年,麻烦你去花园浇水吧。”梁夫人端详着青年小巧的脸,慢吞吞道。
候在一旁的年川抬眼,正好对上了吴警官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应了声“是”,转身出了洋房。
背过身去的瞬间,眼前浮现出吴警官的面容,和他故意展示的证件照。
他没有看错,真人和照片确实没有差别,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梁夫人和吴警官应该是旧识。看两人对彼此的态度,也不像是只见过一两次。
他们在聊什么事情?甚至需要把他一个家政给支开呢?
年川戴着一顶小遮阳帽,反复拉动喷壶的拴头,混合了肥料的水花溅射到地植上方,在阳光下闪出透绿色的精光。
心里想着事,很快就打理完了偌大的花园。
清洗工具的时候,年川望着不远处的鱼池发呆。他好像遗忘了一些事情。
是什么呢?
正想着,一条黑中带红的鱼儿跃起,掀起一串水珠,恰逢光线正烈,刺得人双眼生疼。
是戒指!
被那亮光一闪,年川猛地反应过来。
刚刚他就觉得梁夫人和昨日变得不太一样,但除了摸不着的态度和感觉以外,并没有找到其他佐证。
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今早的梁夫人虽然样貌和昨日并无差别,但是手套换成了灰蓝色,连昨日低调内敛的素银戒指也没带。
但……
年川蹙起秀眉,好不容易打通的思维再一次阻塞。
只是换了手套和没戴戒指,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不是吗?
人又不是每天都只能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饰品。
看来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小年,”耳后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轻唤,年川忍不住瑟缩下肩膀,“可以这样叫你吗?”
似乎很满意年川被吓到后的小动作,男人闷笑几声,磁性醇厚的嗓音直震得年川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转过身,想拉开和男人的距离,却发现对方早就站在离自己两三步的距离之外。
恰恰好是站在社交礼仪的边界线之外。
一点也没有冒犯年川的意思。
“可、可以。”年川被吴警官一吓,还没回过神来,双眼微微失神下垂,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吴警官站在不远处,勾起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往下点了点,“小年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警所找我。”
“被拖欠工资了,被他人辱骂了,又或者被谁给欺负了……所有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吴警官上下扫量着青年窄小的身子,随意的眼神却多次停留在他脖颈。
语罢,挥挥手,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门闸落下的咔嗒声,和他落下的最后一句话音重叠,“希望下一次见面,可以和你多聊几句天。”
年川手里还握着浇水的喷壶,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吴警官……】年川忍不住想要和系统诉说涌上心头的疑惑。
前两个副本遇到的人都太奇怪了,很难不让他多想啊!
没等到系统的回复,一只微凉的大手乍然盖上了他的肩头。
“嗯啊……”突然降临的惊吓打断了年川所有的思绪,抿起的双唇没能阻塞内心的惶恐,放任了那如同幼兽的闷哼从口腔中逃出。
“小年呆站在这里干什么?”
梁夫人打了一把大黑伞,伞面几乎可以用“巨大”形容,毫不费力气地让两人可以躲藏在阴影之中,规避日光越来越强烈的照射。
巨伞和年川头顶上那小巧的遮阳帽一对比,显得更加庞大。
“没有,刚刚、刚刚就是在跟吴警官道别。”
“哦?是吗。”
梁夫人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轻覆在年川肩膀的手悄悄加大了力道,禁锢住他,半胁迫地引领着胆小羔羊的方向。
年川不敢挣扎,也挣扎不了,微垂着头,任由梁夫人摆弄,一副很好欺负的乖巧样子。
回到洋房,梁夫人松开了紧握在他圆肩的手,站在门口收伞。
年川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轻声问道:“梁夫人,吴警官过来和你聊了什么事呀?”
话语间带着好奇,完美符合了一个小家政员初来乍到的胆怯和无法抑制的探索、好奇欲。
闻言,梁夫人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随意地瞥了年川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最近云浮山多了些入室抢劫的案件,吴警官特意上门来提醒我们而已。”
“小年不用害怕,我刚回来不久,那些坏人估计都不知道这里还住了人呢。”
言语颇为轻佻和蔑视,似乎对所谓的入室抢劫毫不在意。
年川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他背过身去的右手,在轻轻颤抖着,昭示着主人的些许紧张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