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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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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烂漫的夜晚,蟋蟀成了乐师,连风也不忍叨扰。

元稹独坐在窗下,手捧着一叠书信反复摩挲观阅,迟迟不肯就寝。寄信的人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奇遇,絮絮叨叨了足有十来页,从新奇见闻到日常衣食,恨不得将自己在外度过的一分一秒都掰开揉碎展现在元稹眼前。

信笺里除了对生活琐事的碎碎念以外,还有一首诗。

“……到官来十日,览镜生二毛;可怜趋走吏,尘土满青袍……”

随遇而安如乐天你,也开始叫苦啦?

元稹知道白居易并非真的遇上什么天大的难处,真正的苦,他不会这样挂在嘴边抱怨,相反,平日里他抓着自己这样大倒苦水,多半都是为了……

撒娇。

他不由得想起那夜在华阳观,沉醉梦乡中的白居易攥着自己袖口不放的样子。

像只猫儿。

一别已有数月,也不知他独自在外过得好不好?

自从他们一人留朝中一人赴都邑,元稹算是深深领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明明相距不远,可他和白居易皆因职责所系,不能擅离任地半步,真真应了那句“相去半日程,不得同游遨”。

淡黄的信笺散出隐隐的松香,上头那早已看惯的俊秀字迹,不知为何变得分外灵动,就好像那笔墨马上就要摆脱掉纸的禁锢,开始蜿蜒游走,勾勒出那人的模样。

元稹第一次发觉,想念,原来是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

他几乎没有思索,提笔便写下和诗,炽烈得宛如他心间流淌的热血。

这天,高崇文收复成都的消息传至朝中,自然而然地,有关他的一切便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元稹将田胤在徐州的所作所为捅出来时没有刻意藏着掖着,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但由于两位当事人着实算不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因此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可如今,高崇文的捷报频频传来,田胤作为他麾下猛将,助王师连克数城、战功赫赫,已然名声大振,于是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被顶上了风口浪尖。

劫掠村庄听上去严重,但在现下礼崩乐坏、远不如百年前那样律法森严道德又高尚的李唐社会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评判一个人是非功过的,不是看他手上干净不干净,而是看他的地位,权势,以及人脉。

田胤一战成名,对比起元稹,自然既有地位,又有权势,还有人脉。

这是大部分人看到的表象,可眼尖的朝臣却知道,首次立功的田胤实际上没什么根基,所依赖的,全是高崇文的信任与扶持,一旦高老将军对其转变态度,他就无异于海上浮萍断了根系。

“无论如何,微之,你这次实在太过冒进。”

郑余庆邀了元稹来自己家中用餐,席间屏退了所有仆从,只留他们二人一个痛心疾首不住责问,一个沉默无言若有所思。

“世叔不知,晚辈……晚辈在符离,有故友为他所害。”

“少来,你在符离哪里有什么故友。”郑余庆瞧着他的神色,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他太熟悉元稹了,几乎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后辈一路科举、入仕,可饶是如此,他在听到元稹近来的作为之后,仍免不了阵阵心惊。

“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好打抱不平,这不是什么坏事,谁年少时还没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可你着实不该一上来就拿朝中重臣开刀!重臣的亲信也不行!”

尽管心急,语气也重,可郑余庆到底没有真的发脾气。

元稹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急着辩驳,反问道,“可世叔您不也在查处官员营商案时,顺带将中书主书滑涣贪污受贿一事捅了个底朝天吗……滑涣此人,可是算得上天子亲信了。”

不久前郑余庆奉命查办群玉阁背后的产业网,将俱文珍、刘光琦一党彻底端了个干净,可他在事后不问李纯的意思,又顺着刘光琦这一环摸到了他的好友、陛下的宠臣、中书主书滑涣身上,把他做过的“好事”全部抖了出来,还上奏力请严惩。

郑余庆一时语塞,迟疑半晌才含糊回怼道,“你的情况能和我比吗,我好歹是当朝尚书左丞同平章事,常人轻易动我不得,可你呢?不说高崇文了,之前你弹劾杜兼时,那杜佑但凡较真一点,你如今没准儿都不在京中了!”

他有些激动,闷闷倒出一杯酒,一仰脖子饮尽。

“不过你也别担心,高崇文虽然器重他,可却向来懂得明哲保身,如今事情闹大,也不一定就会硬保田胤。”

“……晚辈受教,”元稹乖巧点点头,又指指案上的菜,小心翼翼提醒道,“世叔我们还是先吃吧,都凉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郑余庆嘴上嗔怪着,可还是命仆从把元稹最爱的那盘蘑菇重新热了。

随后没过多久,郑余庆被李纯罢相,任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一个闲得不能再闲、毫无实权的职位。事情虽然发生得突然,但他本人却似乎早有准备,离京时堪堪与赶来相送的元稹擦肩而过,只让仆从给他带了句话:

“好自为之。”

又是这样。

元稹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看到亲友降职离京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高崇文押送着败军之将刘辟班师回朝,他早已知晓田胤所犯之罪被人告发,当即就将人绑了并让其作出负荆请罪状跪在殿外,自己则进殿,将西南战果放在一旁,首先要求对田胤秉公处置,该赏就赏,该罚就罚,并表示自己绝不徇私。

高崇文的态度,令朝野上下都松了口气,同时也得到了一边倒的称赞,将军在外浴血拼杀,对待部下赏罚分明,于己又心怀苍生疾苦,毫无半分结党之意。

相较之下,趁着老将军在外征战时突然对其发难的人,可真是心怀叵测,太过险恶了。听说那人好像是什么……制科榜首?真是德不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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