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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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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祸之道,无非在于削其权职,令多人共掌一州,减少一些他们对地方兵马民生的绝对控制。那么事成之后的第二步,就应当整肃内朝了。”

之所以生乱象,之所以不太平,尾大不掉的方镇势力成了首当其冲的矛盾症结所在。一州之地的兵马财政、生杀大权尽归节度使一人所有,这样不加节制地放任下去,就是养出了十个安禄山都不奇怪。

“外州在远,内朝在近,解近处之患,反而排在了远处之后?”

“远患不解,近祸难消。”

“内朝之祸,无外乎忠良举步维艰,奸佞肆意横行,这横行之人为何肆无忌惮,不正是因为他们背后有——”

“钱财,或者兵马。”

他们二人在你一言我一语,流畅得像是一个人用一种思维在推演。

春秋多佳日,本是登高赋新诗的好时光。窗外的世界热闹却不喧嚣,笼罩在一片盎然生机与熙熙祥和里,那是翻越山海的风遇上人间的万家烟火,所孕育出的焕然春意。

教人何忍辜负?

白居易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今天在与元稹交谈之前确实算得上情绪低落,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四目相对间,满是知音得遇的喜悦。

“乐天知我。”

“微之知我。”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突然异口同声互道一声,随即愣了一下,又同时低下头畅意一笑。

白居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将脸转向窗边迎着梨花落雪,深深嗅了嗅那带着暖意的甜馨。午后的阳光柔和了不少,枝丫在微风里沙沙作响,这样惬意的春日,令时光都慢了下来,他就这么流连在其间,一时竟有些忘情。

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元稹正静静地望着他,也不知望了多久,一双清澈的浅褐色眸子里映出了自己,也映出了小窗,映出了青天与人间。

“自古以来的革旧图新,无一例外需由人血来铺就。那,若有朝一日……微之会做那个站上风口浪尖的人吗?”

元稹没料到他会这样一问。

“在下胆小,贪生,惜命。”

“这么坦诚?”白居易头一歪表示不信,“可巧,我同你一样,胆小,贪生,惜命,胸无远志,惟饱餐一天是一天耳……”

元稹探起身子俯至他耳边悄声道,“你信吗?”

“信哪个?你还是我自己?”

笑够闹够,两人专心品起茶,谁都没有再理会刚刚那个问题。

天光渐西斜,日晚浑不觉。

与此同时,长安城北一处角落里,另一场热闹正在上演。

院落的外墙是寻常黄土修葺而成,进入到第二进院落后方能感受到这座宅子的不俗气派。砖石小道一尘不染,一草一木都被修剪得规规矩矩;后院更是别有一番风景,宽阔的人工湖旁山石林立,湖畔遍植花木,几只白鹭悠游其中,无比快活。苍翠掩映间,一座雅致的水榭立于湖上,有争论声不断自其间传出。

这里,就是刚刚就任不久的当朝宰相,杜佑的家。

身为主人的杜佑此刻却并不理会水榭中另外两个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任由他们乐此不疲地辩来辩去。他捧着一本《春秋微旨》半倚在坐榻上正看得津津有味,哪怕眼前二人偶有激烈言辞冒出,也不曾抬头看一眼。

“……自有考量?中立你可真是给足了圣人面子!那李实所作所为斑斑劣迹无人不知,如此都能得任京兆,这算哪门子考量?京畿事务何等重要,现交予如此小人之手,敢问这是为了考量我等的修为能力,而故意添乱使绊子么?”

说这话的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即便情绪激动也难掩眉宇间的非凡气度。被他称作“中立”的男子看上去与他同岁,却沉稳许多,饶是争论许久仍旧面不改色。

“李实升迁不假,但杜公不也拜相才一月不到么?圣人的心思向来都是制衡为主,朝中也并非全是奸佞无能之辈,哪里如你所说那么不堪。”

“制衡,好。”那人闭上眼勉强压制着汹涌难平的心绪,尽力放缓了声调,“若真要制衡,当年何故要放任裴延龄残害忠良作威作福长达数载却无半点节制?可怜我恩师一腔赤诚为国为民,换来的却是远放忠州近十年。”

言及恩师陆贽,李绛心里生出一丝委屈,竟略微有些红了眼眶。

“深之,好了。圣人他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我不与你争了便是。”眼瞧着李绛的反应,裴度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何况有关李实的话头还是自己先挑起的。

“只是,以后切莫再如方才一般直言圣人的不是了。这些话当圣人面说,是直谏敢言,可若是私底下说被有心人听了去,性质可就大不相同。我族叔不久前还称赞你近来多有长进,可莫要让他失望啊。”

裴度的族叔裴垍,也是他二人向来尊敬的长辈。李绛勉强消了气,他也承认,言语太过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卿之所言有理。我日后定当多加注意。”

“在外须当谨言慎行,但如今在老夫家中,二位尽可畅所欲言。”杜佑见他们歇了下来,这才放下书开口道,“今日来贺我的众人里,只留你二人来此休憩,自是因我视君等为亲故。若是在亲故家中还要三思而后言,那也太累了。”

“晚辈何德何能,能得杜公如此青睐。”李绛谦逊道谢,裴度却笑了。

“责君之过,言君之失,本就是为人臣的本分。”杜佑晃了晃手中的《春秋微旨》,言语亲和,“你们这一辈人啊,都是读着啖叔佐的春秋意解长大的,其中的责君、正君之要,当谨记于心,勿要过于在意外物得失而失节断道。”

二人皆点头允诺。

“说起来,杜公今后有什么打算?”安静下来后,李绛方觉口干舌燥,端起案上一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确有一事,想尽快安排上。” 杜佑略一思忖,“我既已回京,留梦得一人在外县也是白白浪费人才。”

刘梦得,刘禹锡。

“是他?那不如就和我等一样,放进御史台如何?”

“如此一来,这御史台可有的热闹了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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