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梁凡长长叹了口气,又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乞丐神情不变,问道:“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仰月你和我朋友并不相像。”
乞丐又想起进村后,梁凡见到他时,总会脸红尴尬,于是在崴脚那日,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疑虑,“为何你每次见我都会脸红?”
那时梁凡愣了一下后,耳朵和后颈瞬间红成一片,嗫嚅着说道:“我想起了我的好友。”
鉴于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奇怪,乞丐猜测道:“好友?他不在村子里?”
“嗯,他住在北边的山里,不是村子里的人,现在也不在。”
“山里?那他现在安全吗?”
“…不知道,”梁凡说话间有些犹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的行为不太妥当,“抱歉,我是不是让仰月兄弟你感到困扰了?”
“并非如此。好奇问问而已,我失忆了,所以想多听多看。”
“唉,”梁凡长叹一声道:“失忆的滋味不好受,焦躁难安,心里头空荡荡的…但若遇见一个能让自己身心平和之人,就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你的好友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梁凡憨厚一笑,“对,他虽看上去冷冰冰的,嘴上不说,其实特别善良,他对我很好,我也想要对他好。”
当时乞丐见他笑得开怀,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露出微微一笑,眼下他却笑不出来,漠然道:“我不像你的好友,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为何要失望?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仰月你行事果决不豫,我很欣赏,也很羡慕。”
“…是吗?”乞丐看着前方熟悉的小院,松开他的手臂,“你把老夫人送到若琳睡觉的房间吧。”
“好,你在这儿等我。”
“嗯。”
乞丐垂首看着地面发呆,发现自己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抬头望去,天边悬月终于揭开了神秘的云纱,从云后现出,洒下凄冷的月光。
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密长的眼睫如蝶翼轻颤,含光的双眸似水波流转,微蹙的眉心被愁绪紧缠难解。
眼神放空后,周遭环境在视野中逐渐模糊淡去,世界好似只剩他自己和这一轮孤月。
他抬手伸向天空,想要触碰朦胧的泠泠月光。可月在高天,心有余,手不可及,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就像他找不到想见的人一般。
可笑的是,他连那人是谁都不记得。
若段…双竹星真出事了,恐怕他心里的缺口这辈子都无法圆满。
乞丐望着又高又远的月亮,眼周蓦然绕了细细的一圈粉色,酸胀之意充斥双眼,他哽咽着呢喃道:“月亮是…”
话未尽,身后的关门声倏地让他回过神来,瞬间充盈在眼眶的滚烫泪水「啪」的一下顺着脸颊滑落。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乞丐抬袖擦干脸上的泪水,恢复成镇定的模样,问:“若琳可还好?”
梁凡语气轻快地说:“她睡得可香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嗯…”乞丐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此前的尸体身边都有一张画,可若琳娘亲身边没有,你说是为何?”
梁凡怔了一瞬,脚步放缓,说道:“许是…忘记了?”
乞丐情绪平复,面上温度降下来后,转身正对着他,缓缓摇头,说出自己的论断:“要么杀李婶的另有其人,要么杀人和作画的并非一人,又或者那些画就是她放的。”
梁凡迅速否认:“李婶不会这么做。”
乞丐迅速追问:“那谁会这么做?”
梁凡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再次陷入沉默,深吸一口气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其实荒宅出现鬼火之前,就有人死在那儿,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那日我照往常一样去北山找吕寒。不知为何,就突发奇想,打算换条路走,然后就看到草丛里倒着一具尸体。”
“这和尸体旁的画有什么关系?”
梁凡摇摇头,自顾自地继续:“葛老为了稳定人心,叫我不要透露消息。”
乞丐察觉到他话语间的漏洞,追问道:“忽房村仅有这么些人,如何能瞒得住?”
“那人本就是一单身汉,父母已逝,无牵无挂。葛老同其他人说,祭司大人因祭祖相关的事情请那人上山,实则偷偷把他埋了,所以无人深究。”
“可有一就有二,村里的怪事越来越多,葛老把祭司请下了山,结果收效甚微。”
“他们甚至还想要欺蒙其他人,我想起流传的魔修段重帆的故事,就…自己画了些画…”
乞丐叹了声气,道:“你想借此引起村里人注意,把事情闹大。”
梁凡抿嘴偏头,似不太好意思,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不是故意骗你们,就是想尽快把事情解决。”
他的解释没什么问题,乞丐斟酌片刻,问道:“这段时日你可曾见到吕寒?”
“没有,白日我同双道长去了北山,也没见到他。”
乞丐继续推测:“你比我更清楚村中情况,若村里出现外人或少人,你们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而今我们晓得祭司早已死亡,那么被葛老请下山的只能是其他人…”
他话未说尽就停下,盯着梁凡的侧脸,沉声问道:“若吕寒是凶手,你会如何?”
梁凡回头与他对视,眼眶渐渐变红,再默默垂下眼眸,低声无措道:“…我不知道。”
乞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去找他,同他当面对质。”
梁凡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他:“可,可我们去哪里找?”
“荒宅,我在荒宅见到过他。”
梁凡惊讶地抬起头,用手抹净脸上的泪水,不敢相信地问道:“仰月,你,你是如何知道那人是吕寒?你见过他?”
乞丐转身面向荒宅所在的西北方向,迈步边走边神秘莫测地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