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惊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使命即将要结束了。”
一直神色舒展的该隐闻言轻蹙眉头,道:“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一部分吗?”
“千年前的我一直这么想——等你苏醒,我要脚踩虫族征服宇宙——在这期间,你的手指动了二十一万一千零一次,我每天都在期待下一次睁眼我就能动了,但没有。哪怕在遥远的过去,也从没一个血族沉睡过这么久。”
那声音浸润着岁月的力量,醇厚动听,他接着道:“可能是我太苛刻,我为此反省。再度睁眼,*我们*还在睡着。这时你的眼皮分明已经在颤动,但仍未醒来。太孤单、太漫长了,希望太遥远,你身上的禁咒甚至开始反噬精神,我只能钻到记忆最深处沉睡。”
“现在该隐还能活蹦乱跳,我的使命已经达成。经年累月的孤独与仇恨是我的本色,我只剩杀戮。血族不需要这样的王。”
该隐静静听着,他从不否认这道声音是自己的一部分,但听到这部分被隔绝在所有沉睡的记忆之外,他还是产生许多自己仿佛人格分裂般的想法。
“你可以将我看作副人格——这本身就是禁咒存在的副作用——它会将这具身体的力量逐渐分解,直至消散。”他就在该隐的脑子里,能看到该隐的思考。
“并让这些分散的力量互相排斥,在身躯中拼杀,直至两败俱伤。”该隐喃喃。
“然而虫母没料到的是,我们偏偏有两千年的时间缓冲,足够我将这一切思考清楚。”
该隐:“可你没必要非生即死,双重人格而已,没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不会有人知道我存在过,我从没想过活。”
这道意识自他作为苏皎醒来时就已经在两千年的时间中静候思考,它比一开始的自己强得多的多,性格也更为强势,占用主人格时间必不可能少。
但当该隐搜寻记忆,没有,这道意识从未在他不清醒时占据过身体,除非万不得已的危急情况,也不过仅仅两次。
他从不准备在别人面前留下有关自己的另一个形象。
“好了,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外面的声音很大,哦对还有个小辈……”似乎是感知到自己即将走到尽头,那道声音彻底放飞自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告诉该隐一些他原本记忆中根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听完后该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真的吗?”
“嗯哼,你出去后验证吧。”
周遭的母虫身体开始化为粉尘,似乎是在为那道意识的消散献上祝祷。
“替我向阿斯蒙德问好,并告诉他,想要赢得王的芳心,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该隐本来还有些伤感,听到这下意识替人辩解:“他还好吧?”
“……等你接收完所有记忆再问自己这句话。另外,虫母所图很大,不只是我们在成长,她也在。但我觉得虫族并非不可战胜。多年前逃脱时我们曾在虫族埋下过一颗种子……”
声音开始变得模糊,该隐集中注意力也只能再听到几句朦胧的话语:“作茧自缚……掌控不难,培育……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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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母利用禁咒将血祖的血液播散给每一只虫族,存活下来的便是今天的母虫——它们拥有长久的寿命,能够牵连其祖辈所不能,自血色中获得意识,在长夜里开始思考。
而这一代虫母被它们称为“女皇陛下”。
女皇为自己挑选的继承人必定是除它以外最优秀的,它必拥有该隐被禁咒剥夺所失去的力量。
该隐在其腹中拾回自己的东西,母虫的生命走到尽头,与此相反,该隐重获新生。
“女皇么……”该隐站在渐渐飘散的齑粉之中,眺望远方,平静道:“看看我们谁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