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间,相无津觉得裴腴最近很不对,事情还要从半月前说起。
半夜月明,相无津翻了个身,长臂一捞,出乎意料地捞了个空。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着等裴腴回来再睡,结果没等到人回来他自己先睡死过去。
又过了几天,相无津熟睡中被窗外不知名的吱吱哇哇的虫鸣声吵醒,一睁眼——裴腴不在自己怀中。
这可奇了怪了,是不是有点过于巧了?相无津因此留了个心眼。
此后几天他留心着,果然让他发现了些不寻常的秘密。
入睡前怀里还抱得紧紧的人,到半夜忽然就轻轻挪开他的手臂,又轻轻地下床,离开屋子。裴腴这一走,直到天色黛青、微微泛亮才携着满身寒气回来,悄悄爬进被窝。
也不再钻回他怀里了,格外规矩地离他一拳远。好一会似乎是身上暖和了,才慢慢吞吞地掀起他一只手臂放回自己腰上。
伪装得十分完美,相无津假寐的眼睛微睁开一条缝,看着她眼下乌青,一时又好笑又生气。
罢了,只要她开心乐意就好,相无津不打算事事都问个明白。
况且夫妻之间,这叫情/趣。
于是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半月,事情却忽然开始不妙起来。
相无津渐渐在裴腴身上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气味,不同往日寒雪里掺着丝若有似无的白玉兰香,这气味更像是从他人身上沾染来的。
而且并非女子香味。
相无津倒不可能怀疑裴腴有什么瞒着他的龌蹉的事,只是他原本微弱的好奇心这下像被点燃似的,越燃越烈,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他也明里暗里暗示试探过裴腴很多次,可惜裴腴要么是听不懂,要么是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直到此时,看着怀里再一次空了的情形,相无津忍不住起身,套好衣服,追了出去。
刚刚好就在门口捉住了正要御剑离开的某位刚刚温存过的绝情的新婚妻子。
“相无津,你怎么……”裴腴一转眼就看见了张熟悉的、委屈巴巴的脸。
相无津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像个等待糖果的小孩子。
裴腴心软得不像话,拉住他的手就把人拽上了剑。因为刚从被窝里出来,又生得跟个火炉似的,这人的手还是热乎乎的。
相无津搓搓她的手,又牵起来拉到嘴边哈了口热气,“好凉,你冷不冷?”
裴腴摇摇头。
相无津没管她的回答,张开身上的大氅就把人圈了进来,顺带着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怀里人颈间。
“你去哪儿?”相无津的声音低低闷闷的,似乎不大开心地说。
裴腴这下可犯了难,说吧又……,不说吧相无津此时情绪低迷,好像需要她哄哄才行。
“我跟你一起去行不行——”相无津见她不说话,拖长了声音说,一边还不忘亲亲她的耳垂。
裴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缓解麻痒,转过身来碰了碰相无津的唇角。
简直是招架不住,裴腴只好无奈地说:“可以的,走吧,到那你就知道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相无津闻言眯起眼睛就笑,像极了一只得意得手的狡猾狐狸。
得到许可后,相无津也不耽误她,就乖乖地跟着裴腴走了。
等到了地方,天色已经些许明朗。相无津果真吓了一跳,这不是黄陂城吗,裴宠宠来这里干什么?
裴腴听了他的疑问,倒是笑了笑没回答,细看之下,双颊和颈间都泛起霞红,明艳而漂亮。
相无津心一动,忍不住覆身吻了下那人的冻得红红的双唇。
裴腴牵起他的手,沿着一条静谧落雪的巷子走进去,最终停在一小处院子前,叩了叩门扉,“袁奶奶,我来了。”
说完,她转过头对相无津解释道,“等会你看见的这位老人家姓袁名青英,有些年纪了,她人特别好。”
话音刚落,相无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苍老但有力的回答,“快进来宠宠,我让那臭小子给你开门去啦。”
“奶奶,你别催嘛,我这不是去了。”一道青年声音渐渐近了,最后变得明晰,然后两人面前的院门自内开了。
“裴小姐,请进……”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笑着说了话,一抬眼又看见了裴腴身边立着的高大英俊的男子,两人站着一起般配得几乎是让他一瞬间猜出来人的身份。
但他还是不由得愣住,他之前还以为裴腴如此年轻已经成婚只是个说辞,没想到竟是真的。
裴腴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眉眼弯弯地介绍说,“袁玉,这是我郎君,先前同你提起过的。”
相无津没松开牵着裴腴的那只手,只是对他笑了下,颔首,“庐泉无名堂,相无津。”
袁玉回过神来,“在下袁玉,两位里面请。”
说完,他就侧身让开,引着两人往屋子里走。
袁玉落在两人后头一步,目光垂落在两人交扣的双手上,一时面色复杂。
一进里头霎时暖烘烘的,袁青英正拾掇着一盆火炉,看见裴腴的时候脸上的褶子像花一样绽开,“宠宠来啦,快过来坐。”
裴腴拉着相无津坐下,又把他介绍给了袁青英。袁青英听完笑眯眯看着相无津说,“你就是小津啊,常听宠宠提起你,果然很俊啊,和宠宠也般配。”
相无津谦虚道,“哪里哪里,袁玉哥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