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间只差一步时,管艽吟猛然将裴腴扔开,两只河妖瞬间掣住她的身子。
裴腴瞪大了眼睛,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电石火光之间所有声音都远去,只有面前的画面无限放慢——
相无津在管艽吟动作的一瞬,指尖半张残缺不全的黄符一角抵上了管艽吟的青色血管。
管艽吟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向他心口位置。
两人的血线霎时飙出。
裴腴眼前一片血红,战栗恐惧得如同遇蛇妖那晚一般。
然后,管艽吟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去,而相无津仍然站在原地。
半晌,他转身过来面对裴腴,身形不稳但勾了下唇,随机跪倒在地。
险些命中他心脏那匕首此时正不露刃地插在下方一些些距离。
裴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地流了下来。
裴腴挣开束缚,飞奔过去接住了他倒下的冰凉身躯,只有他呼出的热息温热着裴腴碎成瓣瓣的心脏。
裴腴的心脏终于得以重新跳动。
“别哭,我没事。”
她抬头,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在下一瞬凉透了。
她看见原应死去的管艽吟竟然坐了起来!
而距离太近了,她根本做不了什么,裴腴的眼里浮起绝望。
管艽吟瞬间冲着他们而来,嘴角甚至还流着殷红的血。
注意到这边,赶来的众人同样心神俱骇。
殷桃大喊:“裴宠宠,躲开!!”
“快跑!”
“快点啊!!”
管艽吟一下抓起了裴腴的肩膀,把她从相无津的怀里拽出,拖行了一段距离。
他用刚刚随手捡起的一把长剑,舔了下唇,喘着气小遗憾道:“本来想亲手杀死相无津的,现在就先来料理你吧。”
说着,他一剑刺入裴腴腹部,不深但缓慢地搅动着。
裴腴痛得浑身抽搐,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始终凶狠而鄙夷地看着他。
相无津目眦欲裂,痛得发狂。
管艽吟仿若未觉地抽出剑,在裴腴面前蹲下,再次扯着她的头皮轻念,“给你一次机会,我的婉婉呢?”
忍过一阵痛,裴腴脸上是未干的血迹,被迫抬头,微勾唇角轻着声,“她死了。”
管艽吟勃然大怒,一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将她往上提。
裴腴被勒得喘不过气,面色涨红。
她不断拍打着管艽吟的手臂,眼里却是刺眼无比的嘲弄。
“裴腴!”
“裴宠宠!”
不要命地扑上来的李东垣和严雁被管艽吟用黄水掩埋住。
“你想死?”他眼神阴冷可怕地看着裴腴。
裴腴艰难地挤出话来,“她,就是,死……了,死,了。”
“死……”
“啊啊啊啊!!”
“闭嘴,去死吧!”
“婉婉不会死……不会的……”
管艽吟面容紫涨,话语开始模糊不成句来。
俨然疯癫的样子。
他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正想说什么却在撞见裴腴冷漠冰凉眼神时,蓦然想起了初见时的苏知徵。
一瞬间,头晕目眩,裴腴的眼瞳里仿佛盛装着两个小小的苏知徵。
苏知徵冷漠无比地看着他,一如初见那时。
趁着他出神的两秒。
裴腴很快抓住机会,手上悄然出现了一把陈旧钝化的木剑。
这是她幼时用来训练的,如今已很久没用过了。
裴腴忍住窒息的感觉,在生死关头迸发了强盛的求生欲。
她用尽全部力气举起小木剑刺入了疯掉的管艽吟的心脏,用力大到贯穿了他的身体。
瞬间将他钉到地面,用力大到地面都震颤一下。
管艽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愣愣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小木剑,表情呆滞。
同时他手腕的力道松开,裴腴重获自由,跌坐在地上大喘了好几口气。
她飞快起身向着相无津那边跑去。
半路,她听见了惊呼声。
裴腴扭头一看,管艽吟的灵魂膨胀得几近爆裂,同时他身后凝固了无数支密麻的冷白砭肤的水箭!
裴腴倒吸一口凉气,心肺俱痛。
她猛地往前扑抱住了相无津的身子!
然而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周围一切都在迅速远去。再一睁眼时人已经出了包围圈,而一只河妖代替自己的位置覆盖在相无津身上。
下一刻,那只河妖身上便扎满了冷箭,血色的水液流淌下来。
移形符!
霎那间,所有人,泯裴门众人、梨骊、詹灵媚和温闻善赶到了这里,挡住了些许射下的箭。
而底下的河妖立即出现拖拽着他们的身子往下陷!
很快,其他人都被成山成海的河妖拖走了,只剩一个温闻善还在苦苦支撑。
相无津神志不清地微睁了自己的眼睛,看见覆在自己身上的“裴腴”以及不远的温闻善。
他的眼眶墨染一般迅速爬上了黑丝,将他的眼白全部覆盖!
相无津手中握着剑,插入地里,半跪着腿想爬起来。
他眼前模糊一片,被雨打得厉害,交替着真实和虚幻的画面。他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炼狱。
血腥味充斥鼻尖,他有些想呕吐。
身上明明滚烫得厉害,下一秒则被冰凉刺骨的雨水浸透,冷热交替难受得厉害。
相无津忍不住大喘了几口气。
他在头痛欲裂时终于想起了十六岁那个潮湿的、血与恨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