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腴很快浮空,剑指身前,然而那独眼孩子突然出现在她的剑前,裴腴怔了一瞬。
而就在下一秒,裴腴便动弹不得了,逼人的窒息感挤压她的四肢五感,她还以为自己的四肢在一瞬间被巨大的水压给撕裂了!
她被困在水中,悬在半空。
黑色的河水像粘稠的墨一样在她身上翻滚碾压,裴腴只觉得痛,太痛了!
浑身的骨骼都在叫嚣,寸寸摧断!
太难受了,这些水无孔不入。
裴腴觉得有什么液体正从眼口鼻流出……
远远的相无津望着七窍流血的裴腴目眦欲裂,“裴腴!”
然而除了天地间的雨声外,无人应他。
那独眼怪物在翻涌的浪潮上跳来跳去,咧大了嘴巴,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又是一道铺天盖地的黑潮盖向地面!不远处炸开一道响雷!
詹灵媚和温闻善下意识避开,只有相无津牢牢地立在原地。
“相无津!你有病啊!快闪开!”因为说话,詹灵媚结实地喝下了一口黑水。
黑水将相无津吞没又褪去,相无津仍立在原地,十三道符纸在他周身排列旋转,在蒙蒙的雨中闪烁着幽幽的光。
詹灵媚还没放下心就看见了那十三道符纸的光芒瞬间泯灭,成为灰飞的黑烟。
温闻善的心狂跳起来,他想起了一个与现在很相似的、充满血腥味的雨夜。
就连带给他的不详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那东西飞快拖着裴腴想要回到河中。
同一秒,一缕混在黑水中的另异妖力像细细铁索一般缠上她的脖颈……
相无津头痛欲裂,双目不知何时爬满了骇人的黑丝,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心脏深处冒出了头……
剑呢?你的剑呢?有个声音在逼问他。
剑呢?我的剑呢?相无津问自己。
他像提线木偶般抬起了自己的手,手心朝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温闻善的瞳孔猛地放大。
“浮玦,来!”随着相无津的低低的一声喝,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现于他掌间。
那剑长长地铮鸣一声,横切了落下的细细雨滴!
蓄势待发。
“你疯了?!”不远处的温闻善大吼。
相无津却像是失了心神,举起那把剑以一种骇人的庞大力量劈向那个独眼孩子。
独眼孩子一定和那不知名的鬼东西在一起,相无津这么劈下去是没错,可那里……同样有裴腴。他如果劈下去了,粉身碎骨的恐怕才真是裴腴啊。
眨眼间剑光迸裂天际,割断人的眼神经,几乎让见者短暂失明。
詹灵媚赶在那之前,足底轻点,身影掠出,几乎是瞬间就被锋利的白光吞没身影。
然而,下一瞬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的感觉再次出现,她再次感到绝望——第二枚移行符。
温闻善居然放了两张在她身上!
裴腴意识散尽前,从不断扭曲的水幕里看见了劈天的剑光和相无津周身的黑气。
“不要……”裴腴在心底说。
“不要!”詹灵媚破声喊道,疾驰而来。
…… ……
雨水冲刷着满地的鲜血,鲜血有的渗进泥里,土地深红一片。
……
*
相无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雨夜,一个很湿的夜晚。
他看见鲜血冲刷地板,看见一个女子单薄如纸的身体软软倒在他怀里——一会朝他笑, 偏偏满脸是血,一会像疯了似的爬向自己……
很痛,头很痛,头好像已经裂开了。
想不起来,她是谁。
那女子变了模样,变成了另外一张稚嫩的脸。这张脸上没有血,但相无津就是能看见她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她在惊恐,她的瞳孔里倒映了他尖利的剑尖,而剑尖上沾着血。
猩红的血,又是血。
她又是谁呢?
剑入她腹部半寸时,相无津才想起来——她是裴腴!
而他……不是来救她的么?!
相无津猛然惊起,窗外天光大亮,告诉他梦醒了。
他捏了捏鼻梁骨,那里酸痛得厉害。
裴腴怔愣地看了他一会,犹疑着出声:“你怎么了?”
相无津脑袋里乱得厉害,他眼里全是迷茫,眼神轻轻浮过她紧张的神色,但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他才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好多天了,你一直没醒……你感觉怎么样?”
相无津没吭声,似乎在回想什么,并不打算再吭声的样子。
裴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心慌地起身,一不小心磕到了床也没管,急急地往门外走。
裴腴一出门就碰上了詹灵媚。
“你们这是猜谜呢?怎么都不说话?”
裴腴摇摇头,“他现在可能不太想见我。”
“为什么?”
“他应该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是说他的心魔?这哪能怪你,还不是……”詹灵媚不知道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我都没想到原来他不愿意用剑的原因是这个。”
裴腴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詹灵媚把裴腴扯远了些,“相无津十几岁的时候,他爹走火入魔把他全家都……”
“十几岁?”
“……十六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