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腴游魂一样到了厨房。
如果说相无津的心魔是从那时候产生的,那就是在救她之前,相无津救她时是十七岁,这样算来相无津心魔的产生的主要原因应该不是她导致的。
她之前一直以为相无津误伤她的那一剑导致了他有心魔,剑也不再用了。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真是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我们村子就得这样一直人不人鬼不鬼地下去。”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忽然传来的对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熬药的一个村民和孙宁希的声音。
自从那河妖死后,这些村民就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变得正常了。
“我来拿刚炖的药和粥。”
“好好,姑娘你等一下。”
裴腴接过自己要的东西。
回到屋内时,詹灵媚已经离开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听见声响,相无津动了动眼皮。
看着裴腴沉默地忙活着,相无津哑着嗓子开口:“裴宠宠,对不起。”
裴腴不理解他的话,“你在说什么?是我……”
“不是你,是我有病,跟你没关系。”
裴腴鼻子一酸,相无津当年也是鲜衣怒马的风光少年郎,封剑以后的每个夜里他都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吧。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偷偷跑到庐泉,不应该让相无津来救她——这样的话,相无津是不是就可以多握住他的剑一会,难受得撕心裂肺的日子也会少一点。
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相无津捏捏她的脸,“两次还都连累你了,真是……怎么还瘦了,你师兄看见了不得找我算账啊?”
“不会,我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这么替我着想啊?”
“嗯。”
“你有没有受伤,感觉怎么样?”相无津问说。
裴腴摇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
室内的阳光静谧铺撒,一派宁和,是个好的兆头。
“我那个时候不应该跑来这里的,如何你没来救我,你的心魔就不会发作了。”
“我说了,不是你的问题。我本来就有心魔,只是那天才意识到它会影响我,只要我一用剑就会出现。”
裴腴的一颗心又酸又涩,心疼得发苦。
“那你的心魔……怎么办?”
“再说吧,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了吗?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更不用说找到根源了。”
“试试问别人呢?”
“没用,他们都不知道。那晚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裴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那天怎么跑来庐泉了?”相无津自然地笑起来,像平常一样。
“那天,那天爹和娘又吵架了,我想让他们都来关心我,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裴腴低下头。
不知不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得再次提起时都有种被剥离的感觉,就像那些尘封的记忆被剥开了,隐隐作痛。
相无津可以想象得到裴腴的无助和恐慌,被那只蛇妖骗进了深山,被他无故地刺了一剑。
他眉头抽动,郁结在一起。
裴腴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抚平他的眉头,“那时候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看见我抱住那条蛇尾,又有心魔的原因,我的伤口跟你无关。”
“其实,我一直很想谢谢你……谢谢你能来救我,谢谢你一直都在这里。”谢谢你一直好好的。
相无津摆弄着纱布的结,闻言轻笑:“我才应该谢谢你。”
天地洄远,故人无绝。
裴腴应该记了他很多年,被人记挂着从来都是一件还不算糟的事。
他私心地想,这些年并不算是他一个人过来的了。
*
詹灵媚穿过长廊,迎面撞上了走来的温闻善。
她呼吸一窒,背过身就想回避。
“灵媚,过来。”温闻善低声说。
詹灵媚手心在冒汗,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随后才佯作镇定地看着温闻善。
“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师兄,究竟是为什么要跑的?”
詹灵媚撩了撩发尾,“之前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么……”
“回来吧,回来师兄这里,你想去哪里师兄都陪你好不好?”
“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顾虑太多还不跟你商量,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所以,可以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么?”
詹灵媚呆了一会。
她咬咬牙,“不要。”
“阿媚,对不起,先前我一直以为你对师兄的好全是想尽快还完这份恩情就脱身离开。你真的太小了,师兄害怕你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你从很小就待在敛琅阁,你还没有见过更广大的世界,师兄总不能早早地剥夺了你的权利吧,你说得对,你不应该只是绕着我,你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再决定是否回到这里。”
温闻善笑得苦涩,“说起来,师兄还没还你的这份心意。”他拿出了那只珠兔子。
詹灵媚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詹灵媚想到那天的事,早就生不出气来了,低声说,“那等你送完我生辰礼物我再走。”
过了一会,她慢慢下定决心似的走近几步,轻轻拥住温闻善:“师兄,灵媚哪都不想去,但如果师兄坚持的话,能不能请你陪我一起去看,去走?”
温闻善身子放松下来,缓缓点头。
詹灵媚抬眼,忽然发现温闻正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师兄一直有话想跟你说——不知道阿媚能不能赏脸听一下?”
詹灵媚心跳倏然狂跳,脸红得发热。
温闻善凑近她耳朵,一字一顿,“我说——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人,可是她不知道,现在我觉得她应该有这份心意的知情权,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