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
“好嘞,小姐您拿好喽。”
裴腴交涉完毕,抱着那花盆走了回来。
“送你了,白玉兰。”裴腴仰脸郑重说,把花盆伸到他面前。
相无津颇为感兴趣地摸了摸“白玉兰”的花瓣,“这……是白玉兰?”
裴腴摇头,“当然不是,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
接下来,没有再逛多久,裴腴得回去了,今晚还要收拾东西。
“相无津,要是我以后来了,还能去找你玩么?”
“裴宠宠,我发现你是挺伤春感秋的啊?这有什么,你也算是我半个妹妹了,尽管来就好。”
“哦。”
裴腴站在原地,对相无津挥手。
眼见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喊:“相无津。”
“怎么了?”相无津不解地回过头。
裴腴眼眶红了一下,把原来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笑说,“你记得给它浇水啊,以后见啦!”
相无津也笑了,点头,转身离开。
裴腴心里针扎一下,还是没能说出那声对不起。
对不起,不应该让他来救她的。
如果那天相无津没来救她,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封剑,就不会招人耻笑,就不会……
*
赵湘茹没有把裴腴送回去,来接裴腴的是师姐殷桃。
这是裴腴的第二次南下,没有什么奇遇。
除了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的赵湘茹。
裴腴刚回来的那半个月几乎不出房门,大家还以为她想不开,但后来见又和以前一样了,就渐渐放下了心。
如今春夏秋冬也过去了几个年头,所有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没有消逝,只是越发刻骨铭心了。
过不去的始终在心脏某处永远地苏醒着。
记忆中的稚嫩的脸庞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裴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
相无津揉了揉眉心,疲惫丝丝地渗入身体。
“睡吧,我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相无津起身说。
裴腴点头。
也许是因为今天碰见的事太多,或者是身体的伤口带来的虚弱,裴腴睡得很快。
但做的梦不太安稳。
裴腴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小女孩,面庞稚气,偏瘦的身形看着有些可怜。
裴腴很恍惚地慢慢认出来这个小女孩是自己。
窗外天才蒙蒙亮,还残着几颗星。
小裴腴坐在桌前不知写好了什么,很满意地吹了一口气。裴腴探身去看,只瞥见了零星的几个字——
“阿鸢,我去藏书房了。勿寻。”
裴腴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她十二岁,昨天赵湘如和裴祁明又大吵了一架,她突生一个主意。就是偷偷跑到南方去,看看爹和娘会不会担心她,这样说不定他们就不会吵架了。
之前每次她一生病,爹和娘就不会吵架。
裴腴看见自己躲过一个小弟子,从厨房里偷拿了几个馕饼,又蠢又大、干巴巴的馕饼。
接着看见自己已经摸上了马上要启程回南方的,装着北方特产的马车,这些是李叔的马车。李叔常年负责给他们家带南方货,今天是最后一天,马上就要回去了。
她桌子上那盆弱弱的、一看就不属于泠疆的嫩黄花骨朵就多亏了李叔,听师兄们说,南方开的花又多又好看……
就这样,一路颠簸着到了庐泉。
她看见自己趁人不注意溜下了马车。
…… ……
小裴腴在街上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遛走着,快活地像一尾活鱼。
没多久,有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满脸泪痕地抓住她的手。
“小朋友,你能帮帮我吗?”
“……你怎么了么?”
“我家里的弟弟生病了,已经好久没有人和他讲话了,大家都怕他传染给自己……我弟弟现在连药也不肯吃了,一心求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呜呜呜……”
“你先别急,我跟你去看看,没事的。”
“谢谢你,小姑娘,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你跟着我走就好啦。”
…… ……
“你是妖怪!”
“小姑娘,我当然知道我是妖啦。我好饿啊,你不要去找我弟弟了,帮帮我吧,让我吃了你,好不好啊?”
那妖尖声笑了起来,双腿赫然化作了一条粗壮的黑斑蛇尾。
裴腴远远看着,只觉头疼欲裂。
“呜……求求你,放,放开我……”裴腴听见自己低声地呜咽,被蛇尾缠得就要窒息。
这窒息感太强烈了,连一旁的裴腴也跟着喘不上气,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一下又一下地喘着粗气。
浑身的骨骼似乎都被蛇尾寸寸碾压,碾碎……
再然后的画面开始破碎,被雨幕割裂,鲜血淋漓。
先是一柄寒气逼人的黑剑破空而来,随后一个单薄的少年朝这里飞速跃步赶来。
接着灵光、剑光和血光交杂,雨声,哭声,利物的割裂声交替……
雨太大了,裴腴只看见自己猛地起跳抱住即将抽向相无津的蛇尾,霎时一身粘稠感。
但那柄剑不知为何斜了方向,直直刺向了她!
一阵刺目的刀光血影顿时在她眼前炸开,剑鸣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