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外人瞧着两边势力不分上下,但其实根本就不是!”白桑道:“你想想吴王是什么人,他从军快七十年了,换个人都老掉牙了,他却还能提刀立马战场搏杀,且胜少赢多,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应大将军出世前,尹朝谁能敌得过他?”
逢承善的善战从无有人质疑,称王之后,他受尹朝和西越双重夹击,凭借悍勇和计谋,抵御外敌入侵长达四十年。
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称之为战神。
“可咱们陛下不信啊!边境本就没人,输了的还要降职受罚,有些人就只能铤而走险,戴罪立功。”
白桑叹了口气:“指挥使的父亲原是二品大将,就是赌了这把,输了……一万将士死的只剩两千人,陛下当即震怒,重刑后流放她全家。”
宣止盈没想到陈照月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那她怎么从军了?”
白桑挠挠脸:“也是老天保佑,后来应大将军自爆女子身份,边境难为,陛下决定扶持她。那些男人怎么甘心让女人骑在头上,明里暗里地使坏,是以陛下又选擢了不少女子送进军营,分散火力。”
所以陈照月才有翻身的机会。
白桑道:“后来的事也不是秘密了,不过等指挥使有资格求陛下赦免家人时,她亲人都死在流放途中了。”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宣止盈不由得惋惜。
白桑又拿起笔,道:“我也是怕你日后说错话,才多这么一句嘴。赶紧替我批些,早批完早回去。”
宣止盈点头,将墨块放下,蘸笔细看。
及至日头西斜,二人才解决一半。
白桑伸了个懒腰,将剩下的奏折文卷与她分了分,叫马夫先送她回东宫。
储君之所,侍卫审查严密,恢宏宫门下,百步一队戍卫,每道门下都有人,守卫森严。
经过几重宫门,回到厢房外时,天边只剩一丝微光,周围都暗下来,偌大的建筑群仿佛沉在水中。
朱墙彩瓦下,绵玟提着灯笼在门口静候,像是浮在海面上的一束光。
“周姑娘。”
她迎上来,接过她手中书卷。
“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瞧着文文静静的,这些书卷宣止盈抱起来都有些吃力,她单手抱住,还能提着灯笼照路。
宣止盈把借车的事说了,绵玟十分抱歉:“真是我思虑不全,耽误你不少时间。”
“本来就是我的私事。”
绵玟送她到屋门口,将书卷放在桌上。
“周姑娘客气了,你是殿下的贵客,杂事叫我处置便可,若是因这些琐事耽误殿下安危,绵玟万死难辞其咎。”
宣止盈摸了摸鼻子,明白她是催促自己解蛊。
可每种蛊的解药都要据蛊虫习性而定,她到哪儿取白丝?
绵玟仿佛知她心中所想,婉声道:“杜侍郎如今在牢中,大人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去探望一二。”
探望……是让她在他身上试药吧。
烛火照在绵玟脸上,像是一位拈花弄茶的高贵仕女。
其实她并不如她容貌所展现的那般温婉,虽是笑着,但语气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怪不得那日在书房,她会将笔架弄倒。
烛火跳动在宣止盈眼中,她道:“绵玟姑娘在东宫中像比殿下更有威信。”
绵玟含着笑,慢慢道:“都是殿下信任。”
姿态不卑不亢,也没否认她的话。
天终于完全暗下,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罩在东宫上空,灯笼浮在这片海域,像是鲛人的眼泪。
宣止盈端来烛台,借光细阅。
好在吴地时她也曾陪着逢青卓处理过政务,不说得心应手,翻阅的速度也比白桑慢不了多少。
白烛泪流千行,凝落在鎏金底盘上,光亮渐弱,她起身去拿新烛。
烛盒放在梨花木博古架上,压在一堆书下,她没留神打翻了书本,蹲下来捡。
好不容易捡齐,又发现烛盒里没有蜡烛。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出门。
见隔壁亮着灯,她敲了敲门,不料住的人是绵玟。
她也没歇息,问道:“周姑娘,怎么了?”
宣止盈回过神,将烛盒空了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我这儿应该还有。”她将门打开,转身去寻:“夜里风大,周姑娘先进来吧。”
宣止盈走近屋子,打量着屋内陈设。
大小与她住的差不多,甚至摆件出入也不大,但布置的人很是花了心思,从方位和搭配入手,装扮的很是雅致。
织锦五彩桌布上放着篮子,里头隔了把匕首和做到一半的木刀。
绵玟翻箱倒柜,找了两只出来,她不忘叮嘱道:“莫伤眼睛了。”
“多谢关怀。”宣止盈打量屋内片刻,半笑道:“绵玟姑娘喜欢刀呀?”
绵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后笑道:“快到皇太子孙生辰了,讨个巧罢了。”
宣止盈去拿蜡烛,指尖从她手心划过,果然摸到了一手茧。
“绵玟姑娘会武?”
绵玟收回了手,笑答:“平日侍奉在殿下左右,不会武可不成。”
宣止盈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被拨来看顾我,殿下若有什么吩咐,不就听不到了?”
绵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笑意淡了点:“东宫远不止我一个婢女,周姑娘多虑了。”
她似有深意地看着她:“一切,以殿下安危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