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日，马踏飞雪，昼息夜出。她等的人终于回来。

郭京玉跳下马，什么都没再说，什么也没再想，飞奔上前拥住她。彼此间，像拥住了满身风雪，却一股清冽之气。

他埋首在她肩头：“师姐，此后只要你不赶我走，我绝不会再离开你。”

楼青云没说扫兴的话，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背，摸到满手的雪，顿时心疼极了：“天寒地冻，快进去暖暖吧。”

于是二人结伴往堡中去，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头有白雾滚滚的热茶，也有可慰寒冬的炭火。

郭京玉把那身湿透的衣物换去，缩在衾被中。楼青云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武墨人写的评语，没忍住笑起来。

见她如此，郭京玉便知不是好话，问道：“写的是什么？”

楼青云看他一眼，念到：“至真至纯北州雪，至野至蛮郭少侠。”

边念着，她都能想象到当时京玉是怎么一番“胁迫”这武墨人的，以至于他怀着抱怨的心情，写下这么一句损语。

郭京玉心道果然如此，不消问，也是比那什么殷公子的要差得多！他顿时闷闷不乐起来。

楼青云失笑，“他这评语实在有失偏颇，待我改上一改。”说着，她走到桌案前，重新写下一句：“至寒至凶北州雪，至情至性郭少侠。”

写完，她略一停顿，看向床榻之上，郭京玉一双纯澈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看看着她，很期待的样子。想了一想，她还是修改了回去：“至真至纯北州雪，至情至性郭少侠。”

无关北州雪，只关郭京玉。

她忽然觉得武墨人写下这一句时，应当也怀着这样的善意。无论是至真至纯，还是至野至蛮都不是单指，而是兼指。

毕竟谁又敢说，北州不管不顾翻天覆地的雪不够野蛮呢？

楼青云一面寻思着，一面拿与他看。郭京玉看完，乐得拍掌：“师姐！你写的我喜欢！”

他星星眼地看着楼青云，隐约有认可、依赖和崇拜的意思，心想：这可比殷规尘那句要厉害多了！这可是师姐亲手改的呀！

郭京玉喜滋滋地把这句话深深记下，然后稳妥地折叠好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头，一副爱如珍宝的模样。

他拢着被子，就着师姐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眨巴眨巴眼睛问：“师姐，你内心真正想选的人是谁？”

楼青云看着雾气弥漫上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锋利的剑眉，不假思索：“你。”

郭京玉没再啰嗦。

一切言语都不重要了，他不必去反复求证，他愿意相信。

有这一句，无论将来如何，他就守着这句，死也甘愿。

*

天气渐暖，崇仰山庄派去往寒牙堡的队伍也已经启程。

这一日，殷规尘练完剑回来，发现鲁杉正与一位寒牙堡弟子谈论些什么。

他面色不变，在一旁等候，那弟子临走前，却朝他恭敬递来一眼。殷规尘瞬间了然，朝身边的鲁杉问：“咱们的人？”

鲁杉笑道：“瞒不过少主。”

殷规尘压下眼帘，不语。

前世，他们的确曾与安插在寒牙堡中的人里应外合。只是，这几位线人彼此都不认识，就是他也未必知道得全。甚至他敢说，有一些线人的存在，连父亲都不太清楚。而这些人，大概率就是祖父的安排了。

且不仅是崇仰山庄，连碧派和飞鹰剑派在寒牙堡中同样也有自己的人。

只可惜，青云的父亲叫她对这些情况了解不多。不然，此次重生定能在寒牙堡中扫清一些奸细。不过如此一来，也难免打草惊蛇。正可谓是福祸相依。

他默然想着，听鲁杉继续道：“这是我们山庄安插在寒牙堡的其中一位线人，他告诉我，庄主已经派人把黄金送来了，还一并派了人来保护你。”

殷规尘问道：“可曾说派了谁来？”

鲁杉道：“想是连他也未必知道。不过，能被庄主派到少主您的身边，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对这个问题，他倒不是很在意，左右有人能来保护少主，也就可以脱离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实在感到高兴。

但此时此刻，他所拥护的少主却被并不这样想。

不论父亲派来的是谁，他只希望，那个人能够受他的控制。

不然，他想他并不介意——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