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不信的目光,杜桥衡解释道:“有时候不是去了一个好看的地方人就会对此心生好感的,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你用眼睛看一处景物就是觉得不太喜欢。我刚念大一那会,冬天去了一趟小樽,就是送给你那张照片的拍摄地。我到那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一个人走过茫茫雪地,眼睛除了雪花和房屋外什么也没看到。”
向早没说话,看着他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一对到北海道旅游的朋友,刚开始我还以为她们是情侣,没想到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同学。”
俩人的笑容几乎同时敛了下去,向早不经开口道:“后来呢?”
“我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时我们在同一家拉面店吃饭,店长是名中国人,他问的。”
“这样啊。”
热气越来越浓厚,向早快要受不住这种感觉,可她难得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全部都被杜桥衡刚才说的话给装满。
只身前往异国他乡的杜桥衡,高中突然转学需要面对新环境的杜桥衡,放弃工作选择重新回来的杜桥衡……他的每一次离去和回身,都饱含了迷茫和等待。
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影子也因此比俩人先一步抵达了酒店。
洗完澡终于躺上床后,向早却怎么都睡不着,明明劳碌了一天身体酸疼不止,可脑海始终都平静不下来。枕头被她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洁白的布料出现了好几道皱褶。
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安静无常,洗手间里亮着灯,向早呆呆地望着整间房里唯一的亮光,思绪开始慢慢飘散。
这会既然都这个点了,文遥应该也到了英国,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到住的地方?担心朋友在国外的情况,向早干脆爬起来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想到没等多久那边就接通了:“喂?”
向早听见她的声音,没忍住兴奋地蹦了一下,原本处于床边的枕头因这动作直接落到了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
“文遥我是向早,你现在到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有呢,原先取行李的时候人太多了,等了好一会。现在国内这个点都凌晨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嘛。”
文遥知道她有失眠的毛病,担心长此以往向早的身体状况会变差,于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叮嘱道:“你可以看看助眠视频,快睡觉的时候别看那些让自己兴奋的爱豆舞台或者搞笑综艺,慢慢把作息调整过来。”
向早翻了个身,扶了扶因长时间趴着而变得疼痛的腰,连连附和道:“是是是,小的一定敬遵您的教诲。”
“少贫嘴!不聊了,国际电话很贵的,等我收拾好了再给你们发消息。”
“拜拜。”
手机被人随意甩在一旁,向早睁着双眼,感觉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没有散出来。两千多个日夜,似乎不只有自己对着这些失去的时间耿耿于怀。
对于杜桥衡,向早起初抱着好奇的心思接近了他,后来两个人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她甚至冒着被大人责备的风险也要陪他出去拍照片,日落后的街道不是假的,一场冷得人需要时刻裹紧自己的围巾的大学也是真实的。他转学走了后只有向早一个人一如既往地走在那条熟悉的长路上,可她的身边没有了一位过往的朋友。
直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向早都在逼着自己进行戒断,她又习惯了独自上下学的感受,就像没有杜桥衡之前那般,将日子过得稀松如常。
一切都是偶然的,不管是突然冲动买下的果茶还是其他,向早都没有后悔认识杜桥衡这个朋友。可是现在的她,似乎要开始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内心的感受。
情感如同正在经历成长期的水果,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深夜悄悄发生了变化。
窗外的树枝疯长,绿树跟着风的节奏轻轻叩响了窗户。向早整夜没有合眼,听着这点动静,她按下了渴望向四处蔓延的寂寥,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突然只剩下了铃声。
“喂?”杜桥衡嗓音喑哑,古怪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向早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哑的,“你还要睡吗?日出其实也不着急看,以后还有机会,毕竟昨天很晚才休息。”
“我任何决定都可以接受,你呢?”
“那去?”向早摸摸鼻尖,试探他。
“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收拾好。”
电话中断,向早怔怔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因不适应刺眼的屏幕光而眯起了眼睛,生理性泪水蓄满了她那双疲惫无神的眼睛。
如果是以日出作为新的一天开始的标志,或许会有不错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