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大片蔚蓝色的海域映入眼帘,随着潮涨潮落不停翻涌、拍打着沙滩,夏川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的,他怕水,尤其是大片大片的海水。
那种恐惧如附骨之蛆一样深深烙印在他心头,从出生开始,伴随到现在,就像是先天的遗传病一样。
他觉得他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答应赵女士的请求,来这个鬼地方……夏川甩了甩头,脚步顿住,本能地犹豫要不要离开。
【下午四点,他会带着照片里的小女孩出现在月牙湾,拜托了。】
……拜托了……拜托了……
电话里女人恳切的声音在夏川脑子里回荡,酒精麻痹了他的感官,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夏川缓缓闭上眼,脚底的沙子松软细腻,海风拂过他的脸,像温柔的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
他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不过是个连父亲都不愿承认的孩子。
站得久了,思维也越来越飘忽迟钝,直到涨潮的海水没过脚踝夏川才受了惊一般地睁开眼,连连向后退去,不妨踩进了某个凹陷的沙坑,一屁股摔了下去。面前是一副可怕的景象,海水不断地翻涌叫嚣,和远处的天际连成一线,铺天盖地而来。
飘飘然、晕乎乎的麻痹感迅速退去,酒的后劲汹涌而上,海水的咸腥味混着酒精的刺激性气味在鼻息间翻腾,夏川的胃猛地痉挛了一下,恶心和恐惧感刺激着神经,他撑在身侧的手滑了一下,半个身体陷在了被海浪打湿的沙滩上。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海湾里嬉戏玩耍的大人小孩也陆续上了岸,不过并没有人对夏川投来过多关注的目光。
夏川的手背抵在额头上,深呼吸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极力无视那一波波没过小腿的冰冷潮水。
“哥哥,你怎么了?”
清脆的像是百灵鸟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夏川勉强睁开眼,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天使。
晚霞将小女孩儿的浅棕色的头发晕染成淡淡的金色,白皙可爱的脸蛋沾了点水珠,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大而明亮。头顶上扎着的两个小揪揪和照片上如出一辙。
夏川这才记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深吸一口气搭话道:……“我,不太舒服。”
“哥哥,受伤了吗?”小女孩儿瞪大了眼,在他面前乖巧的蹲着。
夏川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撑着胳膊想站起来,但胃里一阵翻涌逼得他重新躺了回去,只能咬紧牙关,勉强忍过那股恶心的不适感。
“小舅……这里,这里!”小女孩儿冲远处走来的高大身影挥了挥手臂。
那人裸着上身,明显是刚从海里上来,浑身湿淋淋的,挺拔的身形在迷人的沙滩上投映下一大块阴影,逆光的脸棱角分明。怎么瞧也挑不出瑕疵的五官,却令夏川从头凉到了脚。
此人正是前不久和自己在米诺咖啡厅的洗手间有过交锋的男人——江向北的相亲对象。
夏川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真是,糟透了。
说起来,今天好像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即使合着眼,夏川也能感觉到一大一小两个阴影笼在自己上方,耳朵里嗡嗡嗡的,醉意上涌的他根本听不清两人在小声议论什么……
还不走?
走啊……当他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么?
夏川烦躁不已,他真是昏头了才喝得烂醉来这个鬼地方,估计早上的时候被那个人刺激得不轻。……也不是头一回了,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海水又涨了一点,快没过小腿了,身体和思维在酒精作用下渐渐变得麻痹,夏川迷迷糊糊地想:……回头,把这个委托辞了吧……对方大概也已经有所警惕了,清除记忆什么的会很麻烦。
又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梦。
冷,好冷……
身体僵硬得动不了,胸口的疼痛像剧毒的蚁虫一样噬啮着自己的皮肉,赤条条的身体爬满了腥红的咒文,就这么被扔在寒风刺骨的雪地里,血从骇人的伤口汩汩流出。
“将军!将军醒了……”
透过这双眼睛,夏川看到不远处的火光中,羊皮上躺着的男人幽幽睁开了双眼。
“多谢大祭司,劳您费心了。”侍候在男人身旁的护卫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