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干涸,他好不容易才挤出点唾沫润润嗓子,“……你……怎么在……”
“爬阳台。”柒打断他的话,言简意赅,毫无波澜。
“爬什么阳台啊……你是罗密欧吗?”他费力吐槽道。
“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
“……”心肺好似被火炙烤,实在难受,阿七闭上了嘴。
皮肤表面好似涂了一层浆糊,黏腻腻,汗涔涔。
每次呼吸喷出来的都是翻滚的岩浆,一绺绺汗湿的头发贴着额头。
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传递过来,额头确实很烫。
柒给他量体温,开门出去找了药回来。
“发高烧,先吃点药。要帮你叫医生?”声调一贯没什么起伏。
听到外面闷闷的雷声,阿七这才发现夜空下起了雨,灯火通明的繁华别墅区被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水幕中。
风从阳台敞开的门吹入,卷起窗帷,沁凉的味道混合雨水的腥味窜进鼻腔。
门被柒关上了,一杯水和两颗药放到他的手边。
阿七抬头望向柒的脸,没有表情,难辨喜怒。
阿七服下药,又喝了半杯水,喉咙总算舒服了些。
原本清朗又富有少年感的声线,眼下似乎也染上了一丝雨夜的薄凉,随着雨声飘远,“你今天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想起柒站在门廊下无动于衷的脸,像是一个局外人。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我不是已经不属于那个家了?”柒淡漠地开口,半垂着眼睑,遮去眸底的情绪。
“……”阿七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你说过了。”
不想看那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学后阿七就假冒家长签字,给自己办了内宿。
傍晚的夕阳是醉人的红,临近末尾,又被浓郁的墨蓝渲染杂糅。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阿七在附近的网吧玩了一个下午,买了点汽水零食,特意抄了近道回校,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往后瞥了两眼,确实瞧见几道人影,赶紧拔腿就跑。
没想到前方又冒出几道人影,形成前后夹击的局势,他被小混混围住了。
“你就是伍六七吧?”为首的小混混染了一头红红绿绿的毛,活像鸡毛掸子。
阿七假装懵逼地睁着一双死鱼眼,“你在说什么,什么伍六七,有人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鸡毛掸子笑得满是恶意,“还挺滑头的,你别想耍花样!”
横斜里一根铁管朝阿七袭来,阿七后退数步躲过。
那群人气势汹汹一拥而上,阿七将那袋汽水零食丢去,找准缝隙就溜,简直是属泥鳅的。
阿七在前面跑,小混混在后面追,可惜他不熟悉地形,不小心跑进了死路。
“看你还往哪里跑?”那群人一边笑着,一边逼近。
双拳难敌那么多,两个小混混一左一右地按压住他,因为奋力挣扎,脖颈上爆出条条清晰的青筋。
私生子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态度嚣张,眼神睥睨,“这不是伍家少爷吗?怎么落到我手里了?”
阿七挑挑眉,“杂种不愧是杂种,就会搞这种手段,果然卑鄙。”
“什么卑鄙不卑鄙的,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会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东西。”
“用钱找几个小混混就是差距了?”
“你现在就像烂泥一样,乖乖任我打任我踹,怎么就不是差距了?你不想当我的哥哥,就以为我很想当你的弟弟吗?”私生子一边语气淡漠地说,一边伸手接过旁边小混混递来的棒球棍。
阿七压低眉毛,正视着面前的人,眼神有点凶恶,“喂喂喂,不是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打人是要坐牢的。”
“坐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私生子大笑起来,挥动棒球棍砸去。
阿七闷哼一声,他的下巴被打中,整个人往后仰去,两个小混混松开手,他便倒在地上。
他的脸在那一瞬间都丧失了知觉,先是一阵麻木,紧接着是下颌骨断裂般的剧痛。
嘴里到喉咙口全是血,舌头却木木麻麻的,好像被毒虫狠狠蛰了,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血流进气管,他被呛住,濒临窒息的感觉夹杂着疼痛,几乎要顶破天灵盖。
他似乎听到那些人在骂着什么,但是耳膜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什么也听不真切。
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看见不规则的黑点在飞舞跳动,还看见私生子再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阿七双手撑地,就地一滚,躲开了。
“哎呦,躲得挺快的嘛!”私生子又大笑了几声。
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阿七一个扫堂腿接一记直拳,狠狠击中私生子的面门。
还没补刀,旁边的两个小混混先动了手,一个挥拳砸在阿七脸上,一个抬腿踹在阿七的后腰上,阿七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马的,还敢反抗!”私生子做个手势,“给我打!”
阿七抹了抹嘴角,果然一手猩红,鼻腔流出了温热的液体,嘴里满是铁锈的腥味,痛到面容微微扭曲,龇牙咧嘴。
阿七半眯起眼,目光凛然,“我没有害过你吧?”
“你为什么不肯学艺术?想继承我爸的家业,你争得过我吗?”私生子毫不避让地与阿七对视,“你的存在就是我绊脚石。”
小混混们狞笑着上前,巷子里顿时响起了哀嚎声,声音的主人却不是阿七,而是那个鸡毛掸子。
一个人陡然出现在巷子里,他穿着衬衫长裤,苍白又沉默,他的沉默之中却带着很尖锐的锋刃。
两颗带血的牙齿从鸡毛掸子嘴里掉了出来,他狼狈地捂住脸,颤颤巍巍地指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你……你是谁?”
柒只瞥了一眼,没有理会,发丝之下那双黑眸阴鸷冰冷。他一拳解决一个小混混,一记回旋踢又干掉另一个小混混,两个小混混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瞧见柒的战斗力这么强,小混混们顿时表情一凝,纷纷作鸟兽散。
“这次算你走运!”私生子狠狠瞪了阿七一眼,立马扭头逃跑。
阿七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私生子。他的额头被砸破了,血水流了下来,染红了眼,周围的一切像是蒙上了血雾。
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没事吧?”
阿七不由得回忆起秋游那次,这一刻,原本固执支撑着自己的一口气消失了。
疼痛化为数以万计的冰锥刺入四肢百骸,像是被抽掉了僵直的脊椎,阿七彻底支撑不住,失血过度带来的虚软无力,还有头部受到创伤带来的震荡感,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这样一头抵住柒的肩膀,顺着往下滑落。
他双手紧紧抓住阿七不断下滑的身体,阿七脚底仿佛有个汹涌的噬人漩涡,只要他一松手,阿七就会被吞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