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记忆里，少年没有去追，而他的母亲也在庆典里被……分食。

现在，少年追上去了，即使……后边等着他的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妈！！你别去了！！我知道错了！！”少年抱住了母亲，嚎啕大哭，“我不该逃的！我不该逃的……”

他该逃的。

生透坐在火柴堆旁，悠闲地烤着火，还惬意地抖了抖小尾巴，思索着先前从少年记忆中知晓的一则北国守则——响应南国号召，北国每个家庭需向上级供奉一名男性，作为庆典祭品。有幸被选上，能被留一命，没幸……被退回，这群男性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说……南国人喜食特制的肉品。

听说……北国急需被南国垄断抢走的粮食。

他该逃的。

生透舔着自己身上的毛发，离开了这段记忆。再次来到湖边，他发现身边的小水珠有一个已经变成了红色。对此，他有些怜悯地把这水滴拍进了湖里收藏，又将鹿角碰了碰其他剩下的几个小水滴的其中一个。

正当他以为自己又会再看一看普通孩子的一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灰白色墙上的云朵变成了绿色，就连打在上边的光也变成了蓝白色，有些凉。

这是怎么一回事？

生透无言地望向云朵中的画面，发现那也是个人类幼崽，只是……

里面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看完那段人生的生透，头一次陷入了沉默。他没由来得有些想吐，却只是喷出了带有墨点的水渍，还在水渍中看到了那有些发红的眼瞳。生透一愣，随后有些复杂地想起了那头对着水沟红着眼瞳的小鹿。

他似乎……有些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了……

鹿想要拥抱住的太多……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腿脚，禁锢在一处……他们不需要进食，不需要能量……他们会自然死去。

在和橄榄鸽那同样完不成的愿望里，折磨而死。

数轴再次出现在了生透面前，这次上面的点，比先前那位多上不少，点也大上了一号。生透扫过这多多少少都掺和着点黑的红点，将视线放在了最黑最大的那颗上，用鹿角猛地一戳——

“嘿！小不点，你干嘛总在这边发呆。”

生透觉得鹿角被拍了一下，有些迷茫又惊慌地抬头望去——他被发现了吗？

并没有。

生透勉强挪动了一下脚步，去看那和自己重叠的六岁孩童，犹豫了一下后，将视线对准了那个比孩童大上不少的十四岁的少年身上——那是孩童的哥哥，也是孩童最眷念的人。

“行了，别在这边发呆了，快跟我走吧！待会就是庆典了。虽然那则规则在南北合并之后被废除了，可是……哎，不提了，我们在这里到底不安全，你快跟我走吧！别被他们误抓了！”哥哥拉着弟弟的手，见弟弟有些迟疑地望向远方那尖顶高塔，刹那间眼神便狠了起来，强行抱走弟弟道，“你还敢看那边？我平时教你的都忘了吗？！不准看那边！那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你听见了没有！！”

哥哥语气尖锐极了，让本就不开心的弟弟小嘴一瘪，哭闹地挣开了哥哥地怀抱，大声道：“我不能去，你就能去了是吗！！去了之后，还在那边让妈妈爸爸都夸你，什么东西都给你！！明明……明明我也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关心我……为什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我就是要去！！我都听说了！那边住着的都是最优秀的学子！我也要变优秀！我也要被喜欢！！”弟弟矮了不少，力道却很大，不仅把那高大的哥哥给推倒在地，还边抹着眼泪，边头也不回地向高塔那边跑去。

“你回来！！别去！”哥哥面色焦急，几次想要起身，却似乎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无法站起，最终只能在地上冲那小小的背影绝望地哭喊道：“别去！！我说别去！你……你听到了没有啊……”

生透在一旁看着哥哥落泪，那本想跟着弟弟走的脚步一顿，去蹭了蹭哥哥安慰他后，才不再留念地去追赶弟弟。

他再磨叽，就无法改变这边的事情了。

生透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了弟弟，弟弟此时正在高塔门口发呆，一脸想进又不不敢进的样子，似乎是本能的恐惧这座高塔——进去了，会死。

这时，一队穿着黑色礼服礼帽的少年陆陆续续地从塔内走出，再在领头人的指令下，没精打采地散开回家。领头人是个中年留着小胡子的男性，一脸得意地摸了摸小胡子，欣赏着少年们失魂落魄的背影如同欣赏毕生最优秀的杰作一般，最后，再似是无意地瞥向了弟弟，眯了眯眼睛，奸笑着朝弟弟走来。

弟弟瞬间毛骨悚然，想也不想就朝后退着，可惜他不争气，摔了一跤。

“小弟弟，你要不要——”那领头人慈爱道，但话还没说完便被生透丢了一嘴的泥巴，等他把泥巴吐干净，弟弟也早在生透的帮助下跑远了。

“呜！！！”向回跑的弟弟遇到了被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高塔学者所搀扶的哥哥，两个人见面后便拥抱在一起互相哭泣，没再发生高塔中的惨剧——

生透无言地望向那高塔，面色阴冷。他并不知道这高塔的来源，毕竟弟弟的记忆里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知道没被他改过的属于弟弟原本的记忆。

弟弟在跌倒后，在领头人的哄骗下进了高塔，看到了堆积如山的课业……这原本没什么，甚至让一直贪玩的弟弟两眼放光，可是坏就坏在他进了不该进的地方……顶楼的食堂。

那个地方……在绞肉……流出来东西……有羽毛。

那羽毛极其眼熟……

像是橄榄鸽。

最终，哥哥代替了弟弟，受了误闯禁地的惩罚。弟弟庆幸地丢失了这段记忆。可惜……他的日子也依旧不好过。

生透回神后发现他又到了灰墙面前，数轴上的那个红黑点在被入侵后改善了很多。他有些晃神地翻到后边，看到了他们俩最后的结局——哥哥因不符合原料要求被赶出了高塔，和家人过上了安生日子。

也好。

……也不好。

生透想着，回到了湖泊上。数着身边的水滴，继续他的任务。

对于万寿鹿而言……沉溺在虚幻的记忆中，不是什么好事。

妄想给所有人好结局，妄想帮助橄榄鸽解脱……就是这个结局。

和那只小鹿一样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