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母子一场,被至亲之人指着鼻子痛叱,再无情的人也难免会跟着心堵。
林祈安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她说的又不能算数,当耳旁风就好了。”
也或许觉得话语单薄,林祈安撤回了手,单手在袖子里摸起来。
察觉到头上的触碰消失了,江榭辞抿了下唇,有点自己也没发现的埋怨抬起了头。
但下一瞬,唇边就碰上一个微凉又带着甜蜜的东西,微送的推力,令江榭辞本能地张开了嘴。
那东西勾在舌齿间,在嘴里转了一圈,不消片刻就炸开清甜,甜润的气息弥漫在口腔的每一寸,江榭辞视线轻垂,怔愣,是糖。
林祈安随手把手上包糖的桑皮纸折了几折,仰头看他,说:“吃点甜的。”
舌尖推着那颗糖,最后在腮帮子那里鼓出一点,江榭辞垂眼,眸色浸了点雨夜的晦涩。
他很轻地笑了声,低低的,像是闷在胸腔里的,他不再管其他,手指勾着雨伞就去抱她。
其实比起糖做安慰,他更想其他也能碰到唇的东西。
冷不防地被拥住,林祈安眼底划过几分错愕,然而很快,她就又笑了笑,攀上他的肩背,回抱回去。
体温衔接,拥抱加深,分辨不出谁和谁的心跳。
伞面一寸寸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滑落进衣领,掀起阵阵寒意,江榭辞紧抱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得飞快。
雨滴溅落到手背上,林祈安曲了曲指尖,她抬眼望了眼夜幕中稠密的雨丝,顿觉这好像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一把小小的伞,很轻松却也不可思议地划分出两个世界出来,伞下锁着亲昵的眷侣,伞外又是绵绵的雨。
直到这雨飘落到身上,遗落缕缕寒意,才让人惊觉,外面原来还在下雨。
林祈安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我们进去说。”
良久,江榭辞才缓缓松开了她,牵过她的手,用衣袖抹开她手上的水迹后,才把人往室内拉。
伞歪斜地靠在墙根,雨水沿着伞面飞速下滑,两人落了座,身影映在烛火里,晃动摇曳。
江榭辞牵着她的一只手,在手里把玩,勾勾指尖,摸摸指骨,兴致盎然。
见他好像没再在意方才的事了,林祈安便开始讲他们最近的状况。
前面赶路的事平平常常,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只有今天,稍显波折,不对,是很波折。
“官府最后一网打尽了那群人贩子,那些被拐的姑娘也陆续被带回了家,我们恰好要从允州经过,所以也不打算再回去,这边都算顺利,就只有……”
林祈安再次哑口,两肩微落,眉眼轻微地耷拉着,有些沮丧。
只有瞿尚,瞿尚抢了密匙跑了,无异于亲近的好朋友背后捅刀子,而且这刀子捅得还很不是时候,可以直接说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也不为过。
可硬要说些其他的,瞿尚也确实是帮了她们好大一个忙,至少风兮摇的灵丹没丢,也没受那些苦。
加之之前患难与共、共同扶持的情感无法轻易就被割舍,而且林祈安还稍微知道他那么一点言不由衷的内情,林祈安对他,更是心情复杂。
怨是怨的,但怎么也恨不起来,于是更多的就变成了无力。
“我知道。”江榭辞捏着她的手,回应她的话。
林祈安双眼轻抬,先是惊讶,转而又明白过来,可能是从他留给她的蝴蝶那里知道的。
不想,下一瞬,一条系着东西的挂坠就这么在眼前晃荡起来。
林祈安定睛一看,大惊,眼前这个挂坠不是密匙又是什么。
林祈安不由得伸手接过,短暂的惊讶后,又是哑然:“你竟然拿回来了。”
江榭辞注视着她,细细捕捉她脸上的表情,挠了挠她的掌心。
随口给她讲自己看到的场景:“瞿尚打算把密匙交给瞿世琉。”
很简单的解释,江榭辞也没过多解释,期间动作轻顿了一下,他想起了最后瞿尚似乎要抽回的那只手,但江榭辞到底没说。
似乎也只是似乎,事实也成事实,原因为何在他看来也没那么重要,而且,他也很不喜欢林祈安在自己之外为其他人多耗费心力。
可话到嘴边,就又变成了:“是以她娘做的威胁。”
他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帮瞿尚说话,好半晌,他漾起一点笑,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捏了捏林祈安柔软的指尖。
大概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挨着好人自己也变得优柔寡断了。
而在这之外的其他东西,他没去多想。
林祈安唇线绷得很直,眉心微折。
她把手心的密匙攥紧,沉默,或许……算了。
这件事,她身为一个相近的旁观者,如果必须得选立场,那必然也只能是风兮摇,恻隐之心可以有,却不能因此模糊是非、舍本逐末,再如何说来,最受这件事影响的只有风兮摇和瞿尚。
如果真要推究,比起瞿尚,她更是推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