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还是下雨了。
林祈安撑了一把伞,站在风雨里,细密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声音清脆斑驳,裹挟着冰凉秋雨的风窜进衣领,林祈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莲花柄花苞上的那只赤蝶不停地闪烁着光亮,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的主人要回来了。
林祈安微垂下眼睛,脑海中混混沌沌,凑不出一条有实际意义的思绪,只是单纯发着呆。
似有所感一般,林祈安倏地抬了头。
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搅乱人的视线,林祈安提着一盏灯,就着光亮,望向不远处逐渐靠近的黑色身影。
雨水朦胧迷离,连带着那道身影也朦朦的,携着点水雾的温凉潮湿。
莲花柄收在袖子里,贴着手腕的皮肤,微微发着热,面前那个人究竟是谁,好像不需要多做分辨。
林祈安站在原地微微怔了片刻,小跑过去,上举着伞,踮起脚,把人罩到伞下。
“怎么不带伞?”林祈安下意识嘀咕了一声。
江榭辞额前的发被水雾打湿,眉眼也变得更加清润,低声说:“没来得及。”
但还好,身上倒没怎么湿。
他抬手接过林祈安手里的伞柄,打在两人的头上,林祈安见此卸了力,也松了脚劲儿。
林祈安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随后覆手到他手背上,把伞扶正。雨被风吹得斜斜的,江榭辞肩那一侧空出好大一块儿,雨也不可避免地落了一些,浸湿了一小片。
江榭辞被这个小小的动作取悦到了,一点笑抿开在唇边。
“怎么样,顺不顺利?”林祈安随手从身上摸了块帕子,毫无生涩感地给他擦了擦额间濡湿的头发。
江榭辞顺势也往下低了低头,方便她动作。
额前因水顺垂的头发,恰到好处地遮了些他的眼睛,露出的瞳孔也有些湿漉漉的,他笑着说:“一切都顺利,就是……很想你。”
“你想我吗?”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很想得到她的答复。
在勾搭林祈安这方面,江榭辞一遍遍观察,一次次推敲,慢慢地也能知道,在什么范围内,拿捏什么样的度,是收益最大的。
怎样做既能引起她的怜爱,又不让人讨厌,渐渐地也能摸索出来,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要是被江从仪那群人知道了,保不得要多么瞠目结舌。
但那不重要,江榭辞向来不是个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见林祈安有点愣,江榭辞歪了歪头,又问了一遍:“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是有一点。”林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方承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忸怩感消失不见,林祈安也学他歪了歪头,更加坦然:“好吧,我也想你。”
她的眼睛澄澈漂亮,像一泓秋水,认真看着人,涟漪轻荡,圈圈波及,最后晕到江榭辞心口上去,柔软得不像话。
他轻巧地弯起眼眸,视线一寸寸在她眉眼中描摹,很快又轻叹了一声,把头埋到她肩窝处,蹭了蹭。
下巴被毛茸茸的发丝扫过,痒痒的,林祈安略略偏了偏头,手上顺势抚了上去,凉中带软,柔里有滑,手感很好。
手轻轻顿住,没忍住,林祈安的手来回又摸了几把,像在撸猫,她垂眼凝着眼前的这个人,心想,猫科动物怎么不算猫呢,还是大猫。
“你怎么了?不开心?”林祈安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他这个模样也像猫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找主人撒娇。
有点不确定,林祈安捞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品出一点感觉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些。
江榭辞脸贴着她温热的掌心,缓慢眨巴了下眼睛。
他又把头垂回去了:“我那个亲生母亲骂我,”犹嫌不够,他又补充,“还骂得很恶毒。”
事实上,无足轻重,不足为道,江榭辞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回,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唯一令人生气的地方是,她说什么不好,偏要扯上林祈安,他对她容忍程度本就不高,这下更好了,一步到位,直接入坟。
按江榭辞一贯的行事风格,事情解决妥当,万事尘埃落定后,他就懒得回锅重提,原因也很简单,看不上眼,也不屑于提及。
然而此时此刻,他窝在她的怀里,鼻息里全是她的气息,耳边滚落的都是她的呼吸,出处不同的两股梅香交缠融合,逐渐分不清彼此,心跳稳健又剧烈地跳动着,也没闲空去管。
说着连自己也不甚在意的事,展现着自己也不相信的情绪,私藏着不能剖明的隐晦私心。
他想得到她的怜惜,赢得她更多的喜欢。
江榭辞知道,林祈安天生就是个软和善良的姑娘,卖惨就是一个很轻便的法子,很轻易地就能得到她的爱怜和心疼。
幽暗偏执宛若藤蔓滋生,一旦见了光,就在也收发不住,势必要将所求的宝贝牢牢捆缚,不留一丝可逃脱的机会。
闻言,林祈安顿住,手指也因此落到了他的耳骨处,指腹也好巧不巧地点到了他耳畔边的红痣。
霎时,如火星子燎过一般,江榭辞耳朵也变成了上好的燃料,滚烫燃烧起来,通红一片。
好痒,也……好爽。
偏生林祈安不觉,毕竟黑灯瞎火的她能看清楚什么呢,只是略感手心发热,甚至还下意识揉捏了一下。
林祈安看着他,觉得有点难办,可能确实江榭辞他生母说话很难听,瞧这,人都气得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