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摇从客栈迈步出来时,天光早已大明,身边的人影重重叠叠,来了去,去了来,熟悉的陌生的,一如往常。
她抬眼,用力地擦了下眼睛,她神色坚毅,目光如炬,掷望向远方,心里的某个关口发着烫生出火,挂碍已了,至于风留白,她要他的命。
……
林祈安一行人决计着先回一趟凤栖山,一来是为赴小蔻的婚宴,二来是他们也想确定那魔族口里的冯昕山是不是凤栖山。
兜兜转转,他们乘上了过清月河的小船,不过这次是往返,又很巧的是,这次摇船搭他们的竟然还是那位船夫。
船夫对林祈安她们显然还有印象,见到这几个熟人更加乐不可支了,尤为新奇地探头跟几个人说着话。
“我前几回载了几个南方来的客人,他们没事就开始在船上摆龙门阵,说什么他们那里出了个凶神恶煞的妖怪来,后边又说着来了几个修士来给打杀了,气度不凡得很。”
“我听着好奇,就多问了几句。”船夫撑着篙,语气盎然。
“说是那几个修士四人同行,两男两女,武功非凡不说,还个个长得一个赛一个水灵,有个女修士还治好了他那什么表哥的腿,我再仔细一听,一下就想到了你们!”
船夫情绪高涨,手上激动地扬起了篙,带起来的水花便在湖面上跳跃着,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林祈安听他的描述,发现他说的那四人好像还真是他们。
不过可惜的是那小妖怪既不凶神也不恶煞,只是脾性很是恶劣,可喜欢突然跳出来,化成原型然后去把吓唬得半死,奸计得逞了,就会把手拍得啪啪作响,笑声也格外幸灾乐祸。
更不凑巧的是,他那口中的什么表哥就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被它这么一吓,就直接从山上滚下来了,还因此把腿给摔了。
真是又可怜又好笑的。
船夫还在絮叨:“你们说巧不巧,今个儿我们就又在船上遇着了,真是有缘分得很,不过你们还真有本事呐,上回我搭你们进了山之后,果然没多久什么红衣女鬼、两抹鬼影统统都不见了。”
闻言,几人只好对他微笑,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两抹鬼影不见了是因为人家囚涡解了,自然就走了,至于红衣女鬼是因为刚从从林祈安这边得知这个谣传之后,就又是惶恐又是懊恼的,后头自己当然也收敛了。
这么一掰扯,林祈安觉察过来神吻好像就住在这附近,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遇上。
思索之间,船身倏地猛然一震,慌乱之间林祈安被人扶了一把,她顺着人家的胳膊重新坐稳了身子,接着转回头往船夫那边看。
见她坐稳,江榭辞才状似从容地收回了手,手平放在膝上,过了好久,他才在无人注视下的地方悄悄蜷了蜷手指。
船夫惊色未消,脸色发白,他对自己这一出毫无知觉,反而僵硬着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处。
“鬼、鬼……红衣女鬼!”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乖乖呀,他真是个乌鸦嘴,怎么说什么来什么,不当船夫了干脆,应该直接换个神算子耍耍。
林祈安下意识蹙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中一片疑惑,什么时候真多出来个女鬼了,还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
待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女鬼,她脖子上佩戴着叮叮当当的苗银项圈,手上头上也都是银饰,分明是一个年纪正好的少女。
船走近些了,面容也清晰了许多,露出来的那双清亮的小鹿眼一如往常,不是神吻又是谁。
小船靠了岸,飘飘摇摇地停在碧色的水波上,最后又乖巧地驶离。
几人再次回到船篷,也不言语,气氛显得有些许沉闷。
风留白要九灵伞做什么?没人想得明白,但又不敢忽略轻视,于是这条消息便像一块横亘在心头的石头,上不去又下不来。
九灵伞的用处是摆在明面上的,能去怨化煞当个法器用,但关键问题在于他会那这件法器用来做什么,又会在什么情况下用。
先是裴寥后又是神吻,此外又有凤栖山的事夹在那处,让事态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天色渐晚,重回故地,几人却没心思闲游,只想暂且歇过这一晚,然后赶快启程。
定的依旧是原来的那个酒楼,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不再是原来的那间客房,故地重游,林祈安有一瞬的失神。
就是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秀娘,见到了依依,第一次和魔族交上了手,时间明明过得不算很久,一个早春,一个晚秋,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年。
但就是莫名觉得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猛然回首,不得不让人恍若隔世,心思也跟着百转千回。
那个时候她跟主角团还没认识多久,彼此还心有芥蒂,林祈安甚至还想着暗戳戳地去离间他们,虽然江榭辞和瞿尚真正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让人离间的地步就是了。
那时她跟江榭辞好像也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上眼就觉得头疼,现在林祈安虽然依旧觉得是这样,但其中的意义却又很大不同了。
反正无事,林祈安索性就从屋里出来透透气。
她来的不算凑巧,露台上已经先她一步站了个人,他两支胳膊掌在栏杆上,视线投得很远,像是在想什么事。
背影很熟悉,林祈安扫了一眼,认出来了,是瞿尚。
林祈安走近些到他旁边来,她单手支在栏杆上,侧着身看他,“你最近……”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总结道,“很浮躁。”
是的,很浮躁,像是心里安定不下来,出神的时间尤其多,沉默是大多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