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照片位于相册第四面第四排第四个的位置。他绝不会认错,那张照片的标记时间十年前。如果不是他过目不忘,一般人扫一眼根本不会注意到。
中年人拉着张齐明坐到了自己旁边,并请其他人在空位上依序落座。
“著名民俗学教授张齐明老师,久仰久仰!当时我得知张老师一直以来对长寿村的风俗颇为感兴趣,立刻就派人邀请您来亲自考察,宣扬我们的文化,带动本地经济发展。只是昨日实在是未曾抽出空来招待,犬子又十分顽劣,给各位添麻烦了,是我的罪过!”
果然这个人就是穆贵春的父亲,长寿村的村长。和穆桂春的浓眉大眼不同,村长单眼皮的眼睛细长,看起来就很精明。
张齐明受宠若惊:“哪里的话,我们才是叨扰村子了。您真是太客气了!长寿村人杰地灵,风俗独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齐明坐在尊位,比其他人更受重视。尤其是村长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他才是整个队伍的核心。这两句恰到好处的夸赞,让他这两天在考察团成员这里备受冷落的心瞬间热乎起来,整个人不禁有些飘然。
“哈哈哈,您实在是长寿村的伯乐,贵客!”中年人说着话,举起面前的杯子,“来,我们敬张老师一杯!”
张齐明乐呵呵地喝了一大口,立刻赞不绝口:“这是什么酒?好生清冽甘甜!”
村长笑道:“是我们村内特制的瓜米酒,糯米酿制,加入了纯天然的清泉水,味道清冽甘甜,请各位品尝!”
白子原浅尝了一口杯中酒,一股浓郁的米香混杂着酒气弥漫在喉腔之中,甚是甘甜。
不得不说,试炼中虽然危险迭生,但这些只存在于过去的美食美景,均是末日中不曾拥有的。就像是泥潭,让人深陷其中。
酒过一巡,宴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村长首先从面前炖鸡的盘子里夹起鸡头,不容拒绝地就放在了张齐明的碗里。
那炖得发黑的鸡头保留有完整的骨骼血肉,甚至上面还有毛发没有处理好。更奇怪的是,往往炖好的鸡都会紧闭着眼睛,这只鸡居然双目睁开,嵌在眼眶中的黑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张齐明,让他心中涌起一阵恶寒。
“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鸡头祥瑞,所以献给您。”村长见他表情不对,连忙解释道。
张齐明不得不客气地假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荻族人会将鸡冠献给最尊贵的客人,只是这鸡头,怎么看怎么无法下嘴。
坐在他身旁的王超插嘴道:“张教授莫不是平常只吃鸡大腿,不会啃这些东西吧?这看着多香啊,鸡头最入味儿了!”
王超此时把面具摘了下来,除了看着有点馋,神情与平日无异。他似乎对张齐明不会享受美食这件事颇为着急,直接上手帮他处理。
“我教你,你从鸡嘴巴将整个鸡头掰开——”
张齐明还没来得及阻止,那整个炖得软烂的鸡头就被王超直接撕成了两半,迸溅起的油水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艹!”
张齐明难以抑制地爆了粗口,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掰开的鸡喙里如同血肉里冒出芽儿的白骨,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牙齿!
鸡和其他鸟类一样,靠砂囊来消化食物,明明嘴里根本没有牙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村长瞥了一眼,立刻爽朗地笑了:“好兆头,好兆头啊张教授!我们这儿磁场环境特殊,偶尔会有鸡长牙齿的情况,不过也极为少见。所以啊,我们吃到长牙的鸡,都视为岁神保佑!如果村里老人吃到,那意味着牙口好,吃饭香,如果小孩吃到,那意味着能健康长大。如今您居然吃到了,看来岁神喜欢您,在为您降下祝福呢!”
见张齐明犹豫,他又紧跟着补充道:“您要是害怕,就将鸡冠吃了吧,以示对岁神的回应。”
听了这几句话,张齐明的脸色才勉强好受一点。他咬下了鸡冠,好在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肉乎乎肥腻腻的口感在舌尖打了个转儿,进了肚子。
村长又夹起一块腊肉递给他:“您尝尝这个,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香得很!”
张齐明望着碗里那块黑黢黢的腊肉,胃里一阵犯恶心。腊肉闪亮着油腻的光泽,弥漫着淡淡的臭味。自家制作的东西可能没有做好通风和腌制,甚至上面还有虫子钻过的洞印儿,不知道这一做熟,会不会直接有虫卵死在里面。
但在荻族人的习惯中,自家晾晒的腊肉被视为上品。主人往往会将大块的腊肉夹给尊贵的客人。客人不管喜不喜欢,都要接受,这样主人才会开心。
张齐明哪敢有半点嫌弃的表情。别人可以不吃,而他作为上宾,怎可拂了主人的面子?更别提刚刚他的失仪,万万不可再犯!
在村长的注视下,张齐明不得不梗着脖子,咬了一口腊肉。他都已经做好了呕吐的准备,却在咀嚼的过程中面露惊奇之色。
说来奇怪,虽然尝不出是什么肉,但没有想象中的腥臊味儿,入口醇厚咸香,肉质肥美不腻,居然越嚼越香。
“果真是上品!”张齐明赞不绝口道。
“真的吗?那我也尝尝!”王超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腊肉,忙不迭放进嘴里,瞬间两眼放光,“好吃,好吃!香的我舌头都要掉了!”
“张教授果然有品味。”村长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抬头看向坐在最远处的白子原,“导游也辛苦了,赶紧夹一块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