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更方便我们回收了吗?你瞧,到处都是生命,多可爱。”
“你来还是我来?”
“我喜欢这里,给我,而且你的方法太慢了,阿瑞斯。”
“海拉,不许挑衅我,来比比吧,谁才能更快地收割这颗星球。”
天上掉下火球,身边不断有人暴毙,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扑向其他活生生的人,寂静的死亡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可除了公生明,还是无人动衷,也没有人相信他的疯言疯语。
他拿出巴掌大的镜子,照出天空的缺口——“我没疯。”他冷静地想,“你们不信就算了,妈妈会信我的。”
火球如雨滴落。
眼泪如雨滑落。
就像被推土机推平的老家一样,这里也是,但是,妈妈还在里面啊。
镜子碎裂在瓦砾上,熊熊火焰炙烤着廉价的五元店的镜子,他泥尘满身、十指鲜血淋漓,也只找到了妈妈的电瓶车钥匙。
那上面还挂着他的照片吊坠,已被烧去半边身子。
这样能不能算作他陪着妈妈死了?
大概只是他疯了吧,又或许他在白日做梦。
世界彷佛在破碎,可是他的全世界已经死在他之前。
——“阿瑞斯,你看见那个小家伙了吗?那个黑头发的。”
“真命大,还没死吗?”
“不,阿瑞斯,他死不了,你看,我的甘洛特近不了他的身,你的火也无法伤害他。”
“你是说,他是这颗星球孕育的神祇?”
“哈哈哈哈哈哈!那也太没用了吧?浑浑噩噩的,跟个最普通的人类一样嘛。”
“的确,甘拉狄却很怕他,说感受到很讨厌的气息。”
“话到这里,大家都安静得差不多了,嗯,收尾吧。”
“……咦?”
镜片缓慢地重组,拼凑成一面黄金镜子,漂浮在公生明眼前,映出他的面容。
世界各地的诡异黑雾,兀地发生变化,犹如牛奶般柔和的,丝丝缕缕地朝公生明涌去,最终凝结成了一颗圆润的珍珠,嵌在镜框上。
“海拉!怎么回事!”
“阿瑞斯,你不是看不起人家吗?瞧好了,新的神祇正在诞生。”
“他身上正在凝结悲愿与哀梦,是个奇特的权柄……他要怎么利用呢?”
窥视着新神的战争与死亡窃窃私语着,目睹祂的第一步举动。
祂们被赶出了世界,战争烧开的口子被一轮圆月缝上,深重的黑暗裹住整个蔚蓝色的星球。
“祂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给大家编织一个还能存续的梦罢了。阿瑞斯和海拉,对吗?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初次见面。”
获得力量不到十分钟,新神已能运用自如,来到了阿瑞斯与海拉跟前。
“宇宙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公生明笑笑,“挺漂亮的。”
“你说你做了什么?”海拉掀起面纱,空洞洞的眼窝升腾着幽蓝的鬼火,“你让他们又‘活’了?”
公生明把圆镜揣进怀里,双手抱胸,此刻他的大脑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悲鸣与遗愿,有些影响他思考。
他说:“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呢,不过是让灵魂做梦而已,哎呀,我是抢了你们的赌注,对吧?抱歉抱歉,我是新神嘛,不懂事,看在这里好歹是我的故乡的份上,就让给我吧。”
“你——!”阿瑞斯愤怒地挥起长矛,却猛地陷入凝滞,他浑身一抖,“我刚刚怎么了?!”
公生明点了点太阳穴,笑而不语。
“好了,阿瑞斯,大家都是各自故事里的胜利者,别这么没风度。”海拉的白骨手拍了拍公生明,“没想到狩猎中能见证新神脱胎,呵呵,新生命啊……真让我欢喜又讨厌。”
“跟我们来吧,新神——你掌控的是什么,梦吗?”
公生明最后回眸,深深地盯着缝补了星球的白色剪纸月亮,轻声:“白月与梦。”
不存在纯白色的月亮,死掉的人只能存在于梦。
白月与梦之神诞生在无能为力之中,继承了死去之人的遗憾与未实现的梦想,祂的过去和人性通通被埋葬在废墟之下,和那张烧掉一半的照片一同,陪着祂的妈妈。
但是妈妈不用担心他,在梦里,他照常去上学了,放学后会顺路买好菜,门口的牛奶箱每天会有新鲜的牛奶,适合睡前温一温再喝掉。
会有一个他陪着妈妈,去所有地方。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妈妈。”
祂只剩下自己了,还有镜中的自己,与他一起哼唱摇篮曲。
“世上一切快快安睡,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