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忱阑喜怒不形于色,示意他不必理会,身子挺得笔直张开手臂,任由着这些内侍们将自己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而后又去搜查随行的其他人。
太监总管刘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那些宫女内侍们都退下,走到夜忱阑近前,皮笑肉不笑为他引路道:“殿下,王上已在宫中设宴,庆贺您凯旋,请随老奴来吧。”
这一入宫不是去殿前面见君王,也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听候封赏,而是直接去赴宴,这让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几分不祥的揣测,看来这宫内应是早有布置,只怕是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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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宫中九曲莲池之畔。
虽然现下的时节池中并无莲花,但几名舞姬袅袅娜娜地走上台来,翩然而立,伴随着器乐响起,她们身姿摇曳,飘动着罗裙,犹如菡萏凌波。
靖王夜庸早早地就与王后雍也氏落座于宝座之上,其下还有夜承欢与其余几位王室宗亲们。
开席之时,靖王夜庸看着这个刚满月就被扔进永巷不闻不问,入下凉十年为质视为弃子,如今又出现在他面前的世子,带着慈父般的笑容道:“忱阑,孤真是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今日设此家宴,是专门为你接风洗尘的,都不必拘礼,尽情饮宴。”
其实数来数去,夜忱阑这位凡间君王的爹从他出生算起也就见过三四面而已,要不是太监总管刘忠为他引荐,他都认不出哪个才是夜忱阑。
雍也王后见王上发话,也是在一旁贤良淑德地关切道:“是呀,忱阑,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受苦了,我这个做母后的也日日忧心,想着应该早点让你父王把你接回国才是。”她这话说得耐人寻味,应该是后悔没早点把夜忱阑接回来弄死,省得留到今日翅膀都长硬了才下手这么麻烦。
夜承欢则是举起手中琉璃盏,对夜忱阑兄友弟恭般地笑道:“王兄回来就好,日后有的是机会与父王母后共享天伦之乐,来,王兄,我敬你一杯。”
他这一杯酒敬得可是让跟随夜忱阑的一众人都紧张了起来,这样的一场鸿门宴,桌席上的佳肴酒水谁敢碰得。
立在夜忱阑身旁侍奉的洪公公紧张地捏了把汗,他用衣袖拭了拭额前的汗珠,恭敬地拱手对夜忱阑道:“殿下,请恕老奴不知进退了,这烈日当头,老奴站着着实有些口渴难耐,还请殿下念在老奴老迈,先赏赐老奴一杯吧。”
苏倾也很紧张,以她做过死侍的直觉,进来时她就察觉到这宴席气氛不对,总有种杀机四伏之感,她用手抓住了夜忱阑的手肘,警惕他别喝这杯酒。
夜忱阑听出了洪公公话中忠心护主之意,眼神平静淡然看着他与身侧众人,示意他们都少安毋躁,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苏倾的手背,让她安心,此番他抗凉得胜归来,正得民心所向,声势正盛,若是在此时下毒杀他,那手段也太过拙劣了些,也不好安抚万民。
于是他泰然自若地举起琉璃盏,承了夜承欢的邀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夜承欢与他相视一笑,也将杯中之酒喝干,只是众人皆不知道,他们这一杯酒中还包含着隔了几生几世的仇怨。
侍奉的宫女又为夜忱阑斟满了酒,夜忱阑这次举起杯,却是对着靖王夜庸笑道:“既是家宴,那忱阑就有话直说了,不知王上召忱阑归京,会如何封赏我的一众部下。”
靖王夜庸没有想到他与自己的重逢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的单刀直入,难道不是应该与他先喊一声父王,聊诉一下这多年未见的父子之情吗?这样问还真是过于放肆了。
他的老眼有些阴沉,不过仍是保持了慈父般的笑容,举起酒樽道:“忱阑啊,带兵打仗的事以后就不用管了,太危险,就回到父王身边来,孤会好好教导你的,你的这一众部下,孤定会好好奖赏的。”
“王上,这保家卫国本就是我靖国男儿的本分,我身为世子自当一马当先,再者说,王上是要教导忱阑些什么?”夜忱阑气定神闲地摩挲着手中的琉璃盏,眸中像是盛着光,他的言辞更是咄咄逼人,丝毫没有要给靖王夜庸留面子的意思。
这下靖王夜庸脸上那慈父般的笑容彻底不见了,手中的酒樽重重搁在了桌席上,脸色阴沉晦暗,当众拒绝他,说他教导不了他,还与他装傻充愣,这在外养大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
雍也王后知道王上这是真的发怒了,虽然心中暗自窃喜,却赶紧在一旁劝话道:“你这孩子,你父王也是为了你好,战场厮杀凶险,你要是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夜承欢看出夜忱阑根本就不想交出手中兵权,索性与他把话挑明白道:“王兄,你还是把先祖父留给你的兵符交了吧,雍也太尉已经奉父王之命带兵去整顿收编你那支兵马,这靖国毕竟是父王的靖国,他们也该归于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