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校联考在两周后如期而至,统一阅卷出分很慢,四中在把学生的答题卡送去统一扫描前在校内扫描过一遍,于是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校内成绩就由本校老师先给出了一个“参考分”。
当天晚上就组织换了班,动作相当迅速。
至于这次考试……凌初一还是没有写完作文。
为了写完作文他甚至放弃了古诗词鉴赏题,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都没写完。
好在这次勉强及格了。
好在这次数学够难。
于是某人又一次凭借着强势偏科的东风装了把大的,堪堪摸着分班线的尾巴滚了回来,坐回了一班的老位置。
而自诩漂泊多日的江修坐回去的时候感慨得甚至想吟诗一首,蒋御楠显然和他有一样的心情,在此起彼伏的“班长”声中破天荒觉得上学真好啊。
她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蒋云给她买了奶茶,笑眯眯说“欢迎你回来,同桌”。
蒋御楠弯了眼:“欢迎我回来。”
这次联考,蒋云年级第一,何时律第二,第三是文(1)相当负责的纪律委员宋春景,蒋御楠和江修双双掉出年级前三,两个人都老实了。
星期一晚上开班会,柏杨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知道小柏有多高兴吗?我怀疑他今晚做梦都得笑醒。”凌初一坐进车里,人还没见到话先到了,他把书包一丢,凑过去往郑庭酒脸上亲了声响的。
司机关好他这边的车门,坐回驾驶位,系上安全带,握紧方向盘,整个过程都安静如鸡,目不斜视。
郑庭酒把凌初一按回去,系好安全带,轻声吩咐“出发吧”。
车子发动,驶向机场。
“还有江修,跟蝴蝶似的满教室飞,烦得被何时律他们几个按着打了一顿。”
郑庭酒把他冰凉的手拢手心里暖着,跟着笑:“那你呢?”
“我还行,哪个班都一样。”凌初一低下头,贴着郑庭酒脖子嗅人身上的味道,说不上来,应该是香水和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混合在一起,又被体温融化了的气味,闻到后安了心,整个人放松下来,声音里随之带上一点疲倦的哑:“主要是江修和蒋御楠都回来了,我罪恶感终于没那么重了。”
放松下来就觉得困了,凌初一半靠在郑庭酒身上,闭目养神。
他早有预感应该写不完语文作文,干脆迂回了一下把重心放到文综,这几天熬夜背地理,熬多了晚上更睡不着了,坐在教室里人都是昏的。
郑庭酒在他手心抓了抓:“江修没想到这层。”
“嗯,他那脑子。”凌初一笑,“别告诉他。”
“新同学怎么样?”
“也不算新同学,很多之前也认识,就是没怎么说过话。”
“许远舟他们呢?”
“都在。”
“乔东隅呢?”
“还在五班,不过他跟赵老师还僵着呢,这次还旷考了,估计赵老师会和他好好聊聊了。”
赵信生日后不久乔东隅就忍不住冲上去问了,但是赵信矢口否认了照片的存在,乔东隅在赵信和赵望两边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那几天丧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那现在跟蒋御楠关系怎么样?”
“挺好啊。”凌初一笑着在他颈侧轻轻一吻,“你别烦,说了什么都没有。”
考试前几天江修跟他小吵一架,这人转头就跑到郑庭酒面前绘声绘色杜撰了一通之前蒋御楠的“执着”追求,正好那几天他单方面冷战郑庭酒没回家,被人抓住把柄后只好赶紧滚回去解释了。
跟江修吵的什么他都不想说,反正江大爷一颗少男心有的是理由跟他吵。
至于为什么冷战……
因为郑庭酒身上还是复现了之前江修手上的淤青,而且比那更严重。
因为江修被打了会躲,会恼,会还手,会在凌初一睡前就把他绑起来,会想办法控制住他,但郑庭酒不会。
郑庭酒不但不会,还变本加厉地纵容,让每一次伤害都落到实处。真正同居后一切都比想象中更麻烦,有时候郑庭酒翻个身他都会醒,每天晚上堪称提心吊胆。
直到影响到郑庭酒弹琴后,凌初一终于跑了。
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郑庭酒用的方式远没有他保证的那么温和,他恶劣又自信地把自己架在天平的一端,逼凌初一强用意志在身心上都向他倒戈。
他还真是把郑庭酒身上的各种特质都杂糅着学了一遍。
凌初一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从郑庭酒手中抽出手,捂住他絮絮叨叨的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半晌安静。
“嗯,有点。”
凌初一笑他:“宿云镇远着呢,你还是明晚再紧张吧。”
宿云镇,一个在地理位置上相当北又相当偏的小镇。
北到凌初一每年来至少都得提前四五天——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分班考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到了。前些年机场还没建好,只有火车,加上大雪,去一趟很麻烦。
偏到凌初一第一次去的时候以为他爸终于忍不住要把他丢了。
宿云镇,东北之北,宿雪如宿云。
那是一个九月飘雪,雪白热烈的小镇。
是Mr.Robot妻子的故乡。
依老先生遗嘱两人合葬,小老头等了三十年,总算如愿以偿长眠在异国他乡。
凌初一每年圣诞节的时候来看他一次,从南到北。
飞机在凌晨一点五十落地成滨市,凌初一困到不要脸,把自己摊成一张“人饼”挂在郑庭酒身上,愣是顶着行李员探究的目光一动不动,装死装得很有心得。
一觉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上午八点的前往宿云镇所在城市的航班,因天气延误到下午一点,落地后转汽车,一路辗转,总算在晚上七点前顺利到达酒店。
然后躺下去世。
现在是真的累到可以不要脸了。
又在三个小时后被迫醒来。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郑庭酒先被吵醒,迷茫地发现声源在凌初一那边的地毯上——两个人的外套都在上面。
郑庭酒下床,迅速走过去挂断电话,慢一拍被吵醒的凌某故作不经意地往床的另一边挪过去,没摸到人,动作一顿就要坐起来。
“在这里。”郑庭酒把他按回去,坐回床上接通锲而不舍打进来的电话,吸了口气强行镇定道,“你打这么多遍最好是有事。”
“当然。”电话对面是一个嘶吼着的女声,说的是英文,“Jiu!圣诞快乐!!!我肯定是第一个!我赢了!有没有感动得想……”
一声响亮的“Merry Christmas”把两个人都震清醒了。
“是的,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感动。”郑庭酒哭笑不得地换了英文,在凌初一好奇的目光中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吧,Emilia,圣诞快乐。”
“但是我还是想说,我这里还没到二十五号。所以,你把我吵醒了。”他打开免提,把手机丢到一旁,往凌初一脸上揉了一把,“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这可是过节啊亲爱的,什么叫我把你吵醒了?几点了啊?你在床上浪费什么生命……哦哦哦我知道了……”然后就是一阵□□。
这几句不再是英文,语速也快,凌初一没听明白,挑着眉揣测了一下这歹毒的笑声是什么含义。
Emilia?
这人语气活泼,声音却哑得好像喉咙里撒了一把沙,她惊天动地咳了一会儿,咳嗽声很快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盖过,大概是手机砸地上了,隔了好半天被人捡起来,传来醉醺醺的一句:“我是不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