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根有点红,撇开眼睛,不敢直视陆微雪,干巴巴撂下一句话:“你快放了孟怀澄。”
“央央,不用为我求他,他张狂个什么劲,大不了把我头砍了,我不怕!看到你这么在乎我,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孟怀澄说着说着就豪情万丈起来,像是即将慷慨就义的壮士。
如果看到不是他发抖的腿,谢明夷就信了。
“放开。”陆微雪眸色渐深,盯着谢明夷,忽而唇角一勾,声音低沉喑哑,蛊惑般说道:“舅舅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明夷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孟怀澄身上一轻,没了束缚,他眼睛一转,却又看到了一直沉默站着的穆钎珩。
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央央,不过月余不见,你居然找了个替身!”
他痛心疾首地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穆钎珩,像是在控诉负心的夫君。
这又是哪跟哪啊?!
谢明夷懵了,看了看穆钎珩,又看了看孟怀澄。
两个人,有半文钱干系么?
孟怀澄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扬声道:“都是蓝色衣服,虽然他没我穿得好看——他到底是谁!”
他说着,还真委屈地红了眼眶,“想不到,央央你如此耐不住寂寞,断断一个多月,就有人填了我的空缺,代替我陪着你,给你端茶倒水,垂肩捏腿,纳凉暖床……”
“停停停!”越说越离谱了,谢明夷脸色一黑,“你们谁是谁的替身,还说不准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谢明夷感到周身的气压蓦地低了,他抬起头,却见面前的四个男人皆是脸色渐冷。
“你们……很闲吗?”他强扯出一抹笑意,“那你们去茶楼喝杯茶?记我账上,我还有事,真得走了!”
说着,就要开溜。
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拉了回来。
谢明夷回头,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惊愕,便看到了脸色阴沉的穆钎珩。
穆钎珩额角青筋微挑,深邃的黑眸中透露着山雨欲来的沉闷,面上挂着一层薄怒,“央央,这是什么意思?”
谢明夷愣在了原地。
这句“央央”跨越漫长的岁月,像一块石子,突然投掷在平静的泉水中。
他脑中闪过许多画面,穆钎珩为他买来他爱吃的点心、穆钎珩帮他研磨作画用的朱砂、穆钎珩学会挽剑花后兴奋地展示给他看——
穆钎珩在雪夜里,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的道路上,哄着他:“央央,别睡,我们就快到家了。”
一幕幕,一件件,在谢明夷眼前飞速掠过,如飘零的叶子,抓不住,但腐烂在心里。
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阵阵的酸涩弥漫在胸口,根本喘不过气来。
“我、我乱说的……”谢明夷只想逃避。
“这位是穆少将军吧?久仰大名,早就听说少将军英姿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贺维安笑着掰开穆钎珩的手,将谢明夷带到了自己身后,为他解了围。
谢明夷站在贺维安后面,失魂落魄地说了声:“谢谢。”
侍卫本想提醒陆微雪,回宫的时间到了,抬头却见九殿下的脸色很不好,阴沉到了极点。
平日里陆微雪待人接物都如春风般和煦,哪曾露出过这副模样?
侍卫打量了一圈现场这诡异的氛围,觉得此刻还是装死比较好,于是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贸然出声的想法。
场面的空气一点点凝固下来,谢明夷夹在中间,很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
谢明夷忙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目光之热切,像是在看什么救兵。
一道紫色的倩影出现在门前,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她与旁的千金小姐不同,穿的是简便的窄袖,头发挽了个简洁的发髻,鹅黄色的发带在脑后垂下来,随风飘动。
“孟怀澄,我不过是让你帮忙买下那位大娘的果子摊,虽然那些果子是腐坏了几个,但好歹也是善事一桩,对你来说也算积德了不是?你怎么一眨眼就跑了,难道你堂堂侯爵府世子,就这么抠门吗?”
紫衣姑娘姿态悠闲地依靠在门边,目光在五个男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是赶上横刀夺爱了?失敬失敬,我出门没带纸笔,可惜没法帮你们写下来了!看你们这副样子,啧啧啧,把你们加以润色,肯定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