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又漂亮。

这个混蛋真会说话，想骂他都找不到能挑起来的点。

可惜又少了一个能出门的借口。

*

晚间陈芷瑶和季霖秋分别住在一楼的客房里。

因为季霖秋完全没失忆，陈芷瑶一时难以接受，对他的抵触情绪根本无法消弭。

季霖秋能察觉到，就算气得半死，他也得忍着。

明明这件事情他才是从头到尾的受害者，却因为隐瞒，陈芷瑶反而成了占理的一方。

两人默契地分房而睡。

冷战几天，加上季霖秋时不时找她说话，陈芷瑶多少对他卸下点心防。

这天，在睡觉之前，陈芷瑶问出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你从来不去二楼？”

“因为那是主卧，妈妈生前的住所，她的衣帽间卫浴都在二楼。”

“哦。”

“当然也是担心你害怕，所以从不上去。”

“为什么？”

“她死在二楼浴室的浴缸里面。”

陈芷瑶：“……”

大半夜的，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冷静的口吻说出来的。

陈芷瑶想立刻躲回被子里，但季霖秋的表情不太好，她没忍住关切地说了句，“我在网上看到说是自杀。”

“不，她的死我也摆脱不了关系。”

“首先发现妈妈尸体的人是我。”

“那个暑假学校组织夏令营，我本来不打算去的，想在福利院里跟妈妈一起帮忙，但妈妈不肯，她希望我能多出去走走，别只留在她的身边。”

“她说，一直跟妈妈在一起的儿子哪有出息。”季霖秋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他像被人抽走力气，跌坐回沙发里，好一会儿的时间，才保持下冷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讲下去。

“当初我年龄也不小了，可就是贪玩，根本就不懂那一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等我结束夏令营回来以后，迫不及待地从校车上冲下来，跑回家里，我给妈妈带了很多礼物，当地特产的丝巾，还有泥塑的小玩偶，妈妈最喜欢这些玩偶，她一定会把玩偶摆在书架上，然后每天都为它们仔细地擦拭。”

“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脱鞋，就一直喊着妈妈，但很奇怪，家里根本就没人理我。我想也许妈妈出门了，所以没回来，于是我拨打她的电话，可是她的手机铃声却在二楼响起。既然妈妈在家，那她为什么不理我？”

“怀着好奇心，我一步一步地踏上楼梯，终于来到妈妈的卧室门口，手机从里面传来，可卧室里的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也许是母子连心，我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儿，于是我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推开她的衣帽间，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是因为难过还是恐惧。”

“终于，我在浴室的浴缸里面找到了她，浴缸的旁边还摆着一瓶红酒瓶和一瓶开封过的安眠药，而浴缸里的妈妈已经像海绵一样肿了……如果不是走近之后仔细看，我差点就没认出她来。”

话说到后面，季霖秋紧紧抓住陈芷瑶的手，他低着头，就算讲述悲惨的过往，也不肯轻易透露自己的脆弱。

“那段时间你妈妈，是不是受到什么挫折？”

网上说，季霖秋的生母性情不定，婚后在知道丈夫出轨以后，也跟医院里的某个医生产生了一段婚外情，只不过因为无法跟季恕悯离婚，而惨遭医生的分手，恋情结束以后，她又受不了丈夫的厌恶和冷落，所以才想不开。

“不知道，我妈的确有酗酒和睡不着觉靠安眠药入睡的习惯，但她自从认识陈阿姨以后，作息和生活就健康很多了，坏习惯也都改掉了，甚至生活有了自己的目标。”

“我当时就想，等长大后我一定要好好孝顺妈妈，让她每天都开心，然后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把妈妈接到身边来，让爱情给她的缺憾，用亲情来弥补。但这一切，都是我想当然的结果。”

陈芷瑶将季霖秋抱进自己的怀里，她对比起他来，始终太过瘦小，但无论如何拥抱也是一份力量。

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可却没有一篇报道披露过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季霖秋。

可能也是季恕悯有意保护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被过度的曝光影响心情和打扰。

“已经过去了。”陈芷瑶反复在他的耳边说，简单的一句没事了份量实在太轻，他承受的是生死离别的悲痛，还是在一个懵懂无知的年纪里。

已经过去了，再难熬和黑暗的日子里，都已经过去了。

“霖秋，希望你的以后，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

陈芷瑶真心祝福他。

她也不忍再怨他。

窗外的月亮皎洁明亮，像一只温柔的眼睛，正注视着人间。

但愿前尘种种随风而去，以后日日是好日。